第一章
髓里渗出来的寒意。月光终于挣破云翳,在窗纸上投下清晰的竹影,可那影子晃了几晃,竟渐渐幻化成汴梁宫墙的轮廓——他离开那日,宫墙上的琉璃瓦在秋阳下亮得刺眼,而她的视线,始终追着他腰间那枚刻着郑字的玉牌,直到马队拐过街角,玉牌的反光如同一颗坠落的星,消失在人海里。
数声和月到帘栊……她拾起案上的螺钿梳,镜中映出的面容苍白如纸,两鬓竟已添了星星白发。梳子划过发丝时,带下几根灰白的头发,落在锦袍上,像极了初降的霜。远处忽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与方才的砧声遥相呼应,在寂静的秋夜里,敲碎了一地清冷的月光。
金陵·菊花台古墓群·主墓室
探照灯的光束在墓室穹顶聚成一团惨白的光晕,照亮了石梁上蜿蜒的水渍。叶枫蹲在石棺前,指尖拂过棺盖边缘的菊纹浮雕,那些历经千年的石刻花瓣竟还保留着细微的肌理,像极了博物馆里展出的宋代缂丝。高寒举着考古灯凑近,光线掠过一朵半开的菊花时,她忽然低呼:叶老师,看这里!
灯柱聚焦在花蕊处,那里果然有个米粒大小的凹点,边缘光滑得不像自然形成。叶枫戴上放大镜,瞳孔忽然收缩——凹点深处隐隐泛着青蓝色的光泽,像是嵌着一块极小的琉璃。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尖触到凹点的刹那,一种奇异的震颤从指腹传来,像有根细针在轻轻叩击着掌纹。
咚……
一声闷响从墓室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夯打地基。高寒手里的灯猛地一晃,光柱扫过墓室西壁,照亮了一幅模糊的壁画——画中女子身着广袖襦裙,怀抱一卷素帛,背景是连片的菊花,只是面容已被岁月侵蚀得只剩轮廓。
什么声音高寒的声音带着回音,考古灯的光斑在石壁上剧烈晃动。叶枫没有回答,他的指尖仍停在凹点上,那震颤感越来越清晰,竟与方才的声响同频。墓室顶部的裂隙里漏进一丝月光,恰好落在他手背上,汗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钻。
咚…咚……
声响更近了,带着石板特有的冷硬质感,每一次落下都让脚下的青砖微微发颤。叶枫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西安发掘唐墓时,曾在夯土层里听过类似的声音,那是盗墓者用洛阳铲勘探的动静,可此刻的墓室早已被封死千年。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墓室四壁,那些用糯米灰浆黏合的条石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盗洞的痕迹。
这声音……高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不像……捣衣她话音未落,叶枫指尖的凹点忽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探照灯的光线突然开始频闪,光柱里的尘埃像被投入沸水的茶叶般翻腾起来。
异变陡生!
那道漏月的裂隙忽然扩大,月光如银练般倾泻而下,精准地注入石棺上的凹点。青灰色的石棺表面瞬间泛起涟漪般的光纹,那些雕刻的菊花仿佛活了过来,花瓣层层舒展,花蕊处渗出莹白的光晕。叶枫只觉一股寒气从指尖窜入经脉,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石棺上的菊纹竟化作真实的花瓣,在月光中旋转飞舞,而那持续不断的咚咚声,此刻竟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捶打。
叶枫!高寒的惊呼声被一阵剧烈的嗡鸣淹没。整个墓室开始震动,条石缝隙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无数萤火虫在石壁里游走。叶枫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石棺传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指尖与凹点的接触却越发紧密,仿佛被磁石吸住。
严菊花……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闯入脑海,伴随着浓烈的沉水香气息。他看见一个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正坐在窗前捶打素帛,砧声与更漏声交织,窗外的月光洒在她鬓边的白发上,像落了一层霜。女子抬起头,面容与墓室壁画上的轮廓渐渐重合,而她手中的素帛上,竟绣着与石棺相同的缠枝菊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