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崖强行别在了腰间。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片老城区迷宫般的狭窄巷道,停在一栋不起眼的旧式公寓楼后门。
这里混杂着油烟、潮湿和旧家具的气味,是城市遗忘的角落,天然的藏污纳垢之所。裴雪崖在这里,有一处连她家族都未必知晓的安全屋。
这一住下,耿小青就在这里窝了三个月。
狭小的安全屋像一口深井,隔绝了外界追捕的风声鹤唳,也隔绝了阳光。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灰尘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感。
耿小青蜷在唯一一张旧沙发里,指间夹着的烟已经快燃尽,灰白的烟灰簌簌落在磨破了边的扶手上。他眼神放空,盯着天花板上水渍洇开的污痕,脑子里像塞满了潮湿的棉絮。
安全。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种致幻剂。跟着裴雪崖回来,像钻进最危险的母兽巢穴,却诡异地获得了喘息。
他懒得深究她为什么甘冒奇险捞他出来——难道是她真的一时好心绝无可能。还是她病态地享受这种与通缉犯亡命天涯的刺激无所谓了。他像一株寄生在毒藤上的菟丝子,汲取着她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庇护。
厨房传来轻微的水声,裴雪崖在清洗什么。
她总是这样,即使在带着他这个被逮捕的罪犯的间隙,也维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整洁。
耿小青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嘲讽的弧度。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沙发旁矮几上的遥控器,按开了那台同样老旧的电视机。
屏幕闪烁了几下,跳出本地新闻台的画面。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报道着城市某个角落的火灾。
耿小青正要换台,画面突然切换。
一个庄严肃穆的法庭场景。法槌落下。法官宣读判决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耿小青的耳膜上。
……被告人黄有发,金融诈骗罪、洗钱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黄有发!
耿小青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从沙发里弹直,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烟蒂烫到了手指也浑然不觉。
屏幕上,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的、仿佛悲天悯人笑容的脸,此刻灰败如纸,被法警押解着,走向最终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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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紧接着切换(新闻巧妙地规避了直接行刑),是一声沉闷得仿佛隔着屏幕也能震碎心脏的枪响音效,以及一行冰冷的字幕:已于今日上午执行枪决。
轰——!
一股滚烫的、带着硫磺和血腥味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耿小青所有的理智堤坝。不是悲伤,不是恐惧,是纯粹的、炸裂的狂喜!像积蓄了十几年的火山终于喷发,熔岩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带来一种近乎痉挛的极致快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爆发出一阵嘶哑、癫狂的大笑,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手舞足蹈,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狭小的牢笼里冲撞。
他用力捶打着墙壁,老旧的白灰簌簌落下。死了!老东西!你他妈终于死了!死得好!死得透透的!哈哈哈哈!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合着扭曲的笑容,淌过他瘦削的脸颊。
黄有发,这个披着养父人皮、实则将他父亲遗产吞噬殆尽、将他当作提线木偶和替罪羊的恶魔,终于被正义或者说,某种他不敢深究的力量碾碎了!
厨房的水声停了。裴雪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擦得锃亮的不锈钢水杯,杯壁还凝结着水珠。
她斜倚着门框,冷眼旁观着耿小青这场歇斯底里的狂欢。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屏幕上那场终结了一个人生命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