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民间百姓更是只知有苏阁老,而不知有帝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们竟然联手开创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盛世。
这对他而言,是最大的讽刺。
他曾经想让我成为他功德碑上的一个名字,现在,他自己活成了我政绩报告里的一行注脚。
你看,历史多会开玩笑。
几年后,萧玄翊积郁成疾,油尽灯枯。
我被召入宫,这是他最后的要求。
寝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我。
曾经丰神俊朗的帝王,如今枯瘦得不成样子。
他费力地拉住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最后一点希冀。
他问的最后一句话是:蓉蓉,这一世,你究竟有没有……哪怕一瞬间,重新爱上过我
爱这个字,在他把我打入冷宫的那一刻,就已经从我的字典里撕掉了。
现在问我,就好像在问一个破产的人,他最初的创业梦想是什么,毫无意义。
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抽回手,帮他理了理龙袍上不存在的褶皱。
陛下,风大了,该上路了。
没有回答,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他的手垂了下去,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
萧玄翊驾崩,太子萧子韧登基。
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不是祭天,不是大赦,而是亲自带着仪仗来到苏府。
他想尊我为圣母皇太后,与他共享这万里江山。
我拒绝了。
我叫来管家,交出了苏家所有的账册、地契,以及我暗中掌控的那些权力网的信物。
我为自己准备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行囊。
萧子韧跪在我面前,拉着我的衣角,像个无助的孩子。
母后……不要走……
我最后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下是你的了,好好守着。而我,也该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
他们父子俩,一个想用江山换我回头,一个想用江山留我驻足。
他们还是不懂,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掀翻了棋盘,重定了规则,不是为了这个天下,而是为了能有一天,自由地离开它。
5
我离开了京城。
没有浩大的仪仗,没有百官的相送。
只是一辆朴素的马车,在某个寻常的清晨,混入南下的商队中,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我改名换姓,游历四方。
在江南,我看到我亲手建立的女学里,少女们捧着书卷,眉眼间是前所未见的光。
在边塞,我看到我亲手开辟的商路上,驼铃商队络绎不绝,将丝绸与茶叶运往更远的地方。
裴衍没有随我离开。他选择留在朝堂,辅佐新君,守护我和他共同打下的基业。
我们偶尔通信,他寄来的信笺上,只谈江南的春色,塞北的风光,绝口不提国事。
我也从民间的话本和说书人的嘴里,听到了关于新皇的传闻。
据说,新皇萧子韧,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堪称一代明君。
但他登基十年,后宫空悬,至今未立一后。
我走之后,天下成了我的纪念碑,而他,成了守碑人。
这大概,就是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
光阴流转,又是数十年。
我最终定居在一座海边小城,用早年置办的产业,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局。
每日整理书卷,煮茶看海,日子平淡得不起波澜。
那天下午,夕阳正好。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了书局。
他衣衫陈旧,满面风霜,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