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灯烬?权臣悔断肠
当成了宝贝?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避开翠果淬毒般的目光,视线终于落向棺内。
苏晏晏静静地躺着。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面颊凹陷的轮廓,曾经温润如白玉的肌肤泛着死气的青灰。她太瘦了,那身他曾嫌过于宽大的嫁衣如今空荡荡地罩在她身上,衬得她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孩童。唯有那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却还紧紧攥着一支早已干枯发黑的海棠花枝。那抹残败的褐色,是她身上唯一的、不合时宜的“色彩”。
这就是他的妻。他费尽心机娶回来,又弃如敝履,任其在深宅后院无声枯萎的妻。
“世子爷,节哀。”一个温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媚意的声音响起。柳如烟,他的贵妾,一身素白孝服,鬓边簪着朵小小的白绒花,更显得楚楚可怜。她端着茶盏盈盈上前,身子若有似无地想靠过来,“您守灵辛苦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姐姐在天有灵,也不愿见您如此伤怀...”
伤怀?谢珩心底嗤笑一声。他有什么资格伤怀?是他默许柳如烟克扣她的用度,是他纵容府中下人捧高踩低,是他将她隔绝在自已的世界之外,任其自生自灭。他甚至记不清上一次正眼看她是什么时侯。
“滚。”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看也没看柳如烟瞬间煞白的脸。目光再次胶着在棺内那支枯黑的海棠上。那干瘪的花瓣,像极了那个春日,她被他从冰冷的池水中捞起时,冻得发紫、微微颤抖的唇。
一种迟来的、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刺穿了他冰封的心防。不是为她的死,而是为那支花。为他随手施舍的、微不足道的一点“温情”,竟被她如此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直至带进坟墓。这珍视,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冲出灵堂。身后,柳如烟委屈的低泣、翠果压抑的怒骂、岳母绝望的哀嚎、岳父沉重的叹息...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化作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踉跄的背影。他冲到庭院角落那株光秃秃的海棠树下,扶着粗糙的树干,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割着喉咙。
“主子?”卫铮无声无息地跟来,递上温热的帕子。谢珩没有接,只是死死盯着自已微微颤抖的手。这双手,执掌过虎符,批阅过生杀予夺的奏章,翻覆过朝堂风云,却从未在那个人最需要的时侯,哪怕一次,给予她一丝真实的暖意。
“卫铮,”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自已都陌生的空洞,“你说...人死的时侯,会冷吗?”
卫铮沉默片刻,平板地回答:“属下不知。但世子妃病中畏寒,炭火总是不够。”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本寸许厚的硬皮册子,封面无字,只以墨线简单装订,“这是...属下在整理清辉院(苏晏晏居所)遗物时发现的。压在妆匣最底层。”
谢珩接过那册子,入手微沉。他认得,这是最劣等的黄麻纸,粗糙厚硬,边角已磨损得起了毛边。他鬼使神差地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字迹清秀却稚拙,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认真,像是初学写字的孩子。内容更是让他瞳孔骤缩——
《论夫君今日异常行为》
·
元昭十三年,三月初七,晴。
·
异常:夫君遣卫铮送东街张记肉包一百只至苏府(注:肉包乃吾昨日随口提及想吃之物)。
·
分析:疑为笼络家父?或试探苏府反应?需警惕。肉包甚香,忍痛分与翠果五十只。
《论夫君今日异常行为》
·
元昭十三年,四月十二,微雨。
·
异常:夫君于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