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父亲已经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情况不乐观,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母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看到我,她扑过来抱住我,失声痛哭:川,你爸他...
我拍拍她的背:别急,医生怎么说
他之前一直有高血压,但最近好像没按时吃药,母亲擦着眼泪说,前天他在修邻居家的水管,突然就倒下了...
妹妹走过来,眼睛红肿:哥,医生说...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能见他吗
在医生的特许下,我们一家三口进入了ICU。父亲躺在病床上,插着各种管子,呼吸微弱。监护仪上的线条平稳地起伏着,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他比我上次见到他时瘦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那个曾经在我心中如同魔鬼般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如此脆弱。
我站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过去的恨意和最近几年逐渐建立起来的淡薄亲情在心中交织,让我一时无法理清自己的感受。
就在这时,父亲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环视四周,然后落在了我身上。我看到他的眼神一亮,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说什么,但氧气面罩阻碍了他的发声。
我俯下身,轻声说:爸,我回来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最后指向我。
我愣住了,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
妹妹哽咽着说:他是说他爱你,哥。
父亲再次点头,眼中含着泪水。
我握住他的手,发现它已经不再有当年的力量,皮肤松弛,骨节突出,但依然温暖。
我知道,我轻声说,嗓子有些发紧,我知道。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奇迹般地,父亲的情况在第三天开始好转。医生说可能是治疗起效了,但也可能是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在起作用。
一周后,他被转出了ICU,但医生说这次的脑溢血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永久性伤害,以后可能会有行动不便和语言障碍的问题。
我请了长假,留在家里照顾他。每天帮他翻身、擦洗、喂饭,还按医嘱带他做康复训练。
他的右半身部分瘫痪,说话也不太利索,但头脑依然清醒。有时候他会挫败地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脚,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有一天,我正在帮他做康复训练,他突然艰难地说:对...不...起...
我愣住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害...你...变...成...他断断续续地说,这...样...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觉得是自己害我变成了一个需要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所以才会有当年打他那一幕。
不,我坚定地说,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已经不是那样的人了。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怀疑。
我笑了笑:真的。这两年我一直在学习控制脾气,船上的人都说我脾气变好了。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很快又黯淡下来:晚...了...
不晚,我握住他的手,永远不会太晚。你看,你不是也改变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们都是受害者——他是他父亲的受害者,我是他的受害者,而如果我不改变,未来我的孩子可能会成为我的受害者。
这个循环必须被打破。而打破它的方式,不是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