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室的沙发是脏粉色的，靠垫上有处咖啡渍，形状像极了林夏校服上的墨水印。咨询师把一筐家庭玩偶倒在地毯上时，林夏挑了戴王冠的塑料小人当弟弟，又选了缺胳膊的兔子代表自己。妈妈给弟弟买彩虹糖，她让兔子玩偶蹲在零食柜前，而王冠小人被穿西装的爸爸抱在怀里，姐姐说我也想吃，爸爸就说你蛀牙了。

    林明远在旁边扯了扯领带，鳄鱼皮表带硌得手腕生疼。小孩子闹脾气而已，他的声音撞在咨询室的吸音棉上，变得闷钝，我像她这么大时，早跟着我爸下地干活了。咨询师没说话，只是递给周雨桐一个计时器，让她扮演总被忽视的姐姐，而林明远负责看手机。当计时器走到第七分钟时，周雨桐突然站起来，眼泪掉在脏粉色沙发上，晕开的水渍和靠垫上的咖啡渍连成片。

    回家路上林夏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路灯在玻璃上拖出橙红色的光带。后座传来父母压低的争吵声，像老式收音机里的杂音。你就信那些江湖郎中林明远的车钥匙在口袋里哗啦作响，再这样下去，她以后更无法无天。周雨桐没接话，只是把二宝往怀里揽了揽，婴儿睡袍上的火箭图案蹭到她的脸颊，像块发烫的烙铁。

    半夜林夏被客厅的拖家具声吵醒。她躲在楼梯拐角，看见父亲把被褥搬进书房，行李箱滚轮在地板上划出两道白印。母亲抱着二宝站在主卧门口，羊绒披肩滑落一半，露出里面穿反的睡衣。破碎的金鱼缸被放在杂物间最底层，玻璃碴间卡着片去年的落叶，而客厅的钢琴白布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琴键上未擦净的血痂。

    第二次咨询时，林夏把所有玩偶都放进玩具箱，只留缺胳膊的兔子坐在箱盖上。咨询师递来彩笔，她在箱壁画了扇窗户，窗外有颗歪扭的星星。周雨桐突然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让林夏想起百日宴前，母亲给她织的羊绒手套——那双手后来总在抱弟弟，再也没给她梳过麻花辫。咨询室的百叶窗漏进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条纹阴影，像谁悄悄打开了一道门缝。

    第五集：代际的漩涡

    初夏的蝉鸣从纱窗缝里钻进来，和冰箱制冷的嗡鸣声混在一起。林夏放学回家时，看见外婆正蹲在婴儿围栏前，用木勺挖着冰淇淋喂二宝。弟弟脸上糊着粉紫色的奶油，像戴了个滑稽的面具，而外婆围裙口袋里还揣着半盒没拆封的巧克力，金色锡纸在阳光下晃得林夏眼睛疼。

    妈！医生说他乳糖不耐受！周雨桐从厨房冲出来时，锅铲还滴着油。冰淇淋盒掉在地上，滚出的球状物在瓷砖上留下粉色痕迹，像某种缓慢爬行的生物。外婆慌忙抱起林阳，老花镜滑到鼻尖：我当年带你们三个，冰棒泡奶粉都吃过，哪有这么金贵她袖口磨出毛边的的确良衬衫扫过围栏，碰掉了挂着的安抚奶嘴。

    半夜急诊室的白色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林阳躺在输液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周雨桐反复搓着他的小脚，羊绒披肩上沾着刚才吐的奶渍。外婆坐在候诊椅上，手指绞着布包带，包角的补丁和林夏校服上的针脚惊人地相似。都是你非要喂冰淇淋！林夏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老古董懂什么科学育儿再这样下去弟弟迟早被你害了！

    我害他外婆突然站起来，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枚用手绢包着的硬币，我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没让你们饿过一顿饭！现在倒成老古董了她的声音抖得像急诊室里的心电图，头顶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让林夏想起去年在储藏室看见的，母亲小时候穿的百家衣。

    家庭会议的长桌被奶粉罐和作业本占据。林明远的位置空着，视频通话界面停留在对方正在开会的字样。周雨桐把冰袋敷在林阳额头，又给林夏递过温牛奶，动作机械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当林夏看见碗底沉着的奶皮时，突然抓起作业本砸在桌上：开什么会反正他眼里只有工作！

    瓷碗摔碎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