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此刻的拍卖厅穹顶,拼凑出我们从未举行的婚礼请柬。
我挣扎着,视线模糊在催泪瓦斯的迷雾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仿佛我置身于一场梦境,一场由痛苦、回忆与绝望交织而成的梦境。
全息投影中的她,依旧穿着那袭白纱,静静地躺在放疗舱内。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能穿透时空,直视我内心的最深处。我试图向她伸出手,但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虚无。
柳如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拍卖厅的喧嚣淹没。我回忆起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争吵、拥抱和离别,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突然,全息投影中的她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与悬浮在空中的骨灰微粒融为一体。那些星光在空中盘旋、交织,最终汇聚成一幅幅画面——我们在榆林窟的夜空下数星星,她在帐篷里用颤抖的手写婚书,我跪在莫高窟崖壁收集她咳出的星砂……
这些画面如同锋利的刀片,在我心上划出一道道伤痕。我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我知道,这些回忆将永远伴随着我,成为我生命中无法抹去的烙印。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保安架出了拍卖厅。夜色中的敦煌显得格外宁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驼铃声,似乎在诉说着千年的往事。
我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迷茫和哀伤。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没有她的世界。但我知道,我必须继续前行,即使前路漫长且艰难。
在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淮安,不要放弃。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勇敢地活下去。我抬起头,望向星空,仿佛能看见她在天际对我微笑。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迈出了坚定的步伐。我知道,这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将带着她的回忆和祝福,继续前行,在人生的道路上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
催泪瓦斯的迷雾在拍卖厅穹顶凝结成诡异的淡蓝色,像极了柳如烟化疗时静脉注射的亚甲蓝药液。我的后背被防暴叉钉在波斯地毯上,鼻腔里充斥着警用辣椒素的辛辣与骨灰荧光的铁锈味——那是她颅骨被放疗灼烧后特有的焦糊气息,此刻正从画中飞天的璎珞间渗出。
放开他!一声苍老的呵斥刺破喧嚣。我透过泪膜看见敦煌研究院的老院长杵着壁画修复刀走来,刀尖上粘着榆林窟特有的盐碱结晶。他颤抖着割开《药师经变》的衬底,层层麻纸如蜕皮般剥落,露出夹藏在画芯的放射性治疗记录仪。屏幕幽光里,柳如烟2016年3月13日的脑电波图谱,正与拍卖槌的敲击声共振出《霓裳羽衣曲》的韵律。
保安松手的刹那,我扑向那台仪器。指尖触到散热孔残留的余温时,穹顶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榆林窟第3窟的《西方净土变》。柳如烟的白纱裙摆扫过极乐世界的七宝莲池,裙裾掀起的涟漪中漂浮着二十七个空药瓶,每个瓶身都用骨针刻着我们的婚礼誓言。她的虚影踏过药瓶组成的鹊桥,足尖点在杜冷丁结晶形成的冰面上,碎裂声竟与当年古墓中壁画剥落的响动如出一辙。
这是她最后的修复作品。老院长将一截鎏金臂钏按在我渗血的手心,钏环内侧的西夏文咒语在血渍中显形——正是青金石耳坠里微型胶片的解码密钥。当我将臂钏扣上全息投影的手腕,整个拍卖厅突然陷入黑暗,唯有柳如烟颈后的镇痛贴发出生物冷光,在虚空拼出莫高窟藏经洞的星图坐标。
我狂奔出拍卖厅时,沙尘暴正吞噬着香港的维港夜景。计程车电台播放着敦煌发布的橙色预警,女播音员机械的声线突然扭曲成柳如烟当年的咳嗽频率。后视镜里,那幅《药师经变》的荧光正穿透苏富比大厦的玻璃幕墙,将半个中环染成她病历上CT片的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