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比赛结果公布,林小满获得了第二名。评委们一致称赞她对埃尔加协奏曲的诠释充满灵魂的震颤,但也指出技术上的小瑕疵影响了整体完美。
走出音乐厅时,天空飘着细雨,如同比赛当天程远送她回家时的天气。林小满站在台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情比天色更加复杂。
应该拿第一的。
程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到她身边,伞面微微向她倾斜。
评委们太注重技术细节了。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平,音乐不是体育比赛,不应该用小数点来评判。
林小满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第二名已经很好了。谢谢你今天...站在那里。
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填补了他们之间的沉默。程远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琴盒带子的手指上,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有个地方想带你去。他突然说,不是咖啡馆。
他们乘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一片林小满从未到过的老城区。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湿润的气息。程远领着她穿过几条蜿蜒的小巷,最后停在一栋红砖老建筑前。
这是...林小满仰头看着这座带着岁月痕迹的三层小楼。
我长大的地方。程远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确切地说,是我父亲的家。现在是我的工作室。
楼梯间的墙壁上挂满了黑白照片,大多是各种乐器和音乐厅的影像。程远注意到林小满好奇的目光,解释道:我父亲拍的。他除了拉小提琴,还痴迷摄影。
顶层的阁楼被改造成了一个宽敞的工作室,一面墙摆满了各种工具,另一面则是几把不同大小的弦乐器。房间中央放着一架拆开的钢琴,内部结构裸露在外,像一件精密的艺术品。
你在修理钢琴林小满走近那架钢琴,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排列整齐的琴槌。
复原更准确些。程远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这是1920年的施坦威,被发现时已经快成柴火了。我花了八个月时间让它重新歌唱。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套精致的调音工具。我父亲总说,我的手指太笨拙,拉不好小提琴,但意外地适合做这种精细活。
林小满听出了他话中的苦涩,你们...关系不好
程远耸耸肩,开始整理工作台上散落的零件,典型的音乐世家故事。父亲是著名小提琴手,儿子却连音阶都拉不准。失望是在所难免的。
他拿起一把小提琴,轻轻拨动琴弦,讽刺的是,我虽然拉得不好,却能听出这把琴的音柱偏移了2毫米。父亲说这是上帝恶意的玩笑——给了我金耳朵和木头手指。
林小满不知该说什么。她放下大提琴盒,走到程远身边,接过那把小提琴。琴身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纹,像是曾经被摔过。
这是...
我十四岁生日礼物。程远苦笑,也是我最后一次尝试学小提琴。三个月后,在一次激烈争吵后,我把它摔在了地上。父亲花了三个月工资请人修复它。
林小满小心地将琴放回架子上,转而握住程远的手。他的手掌上有许多细小的伤痕和老茧,是常年与工具和琴弦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但你现在在做着同样美丽的事情。她轻声说,你让乐器重新歌唱,这难道不是一种天赋吗
程远凝视着她的眼睛,突然俯身吻了她的额头。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两人都愣住了。
抱歉,我...程远后退半步,耳朵通红。
林小满却向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雨后的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为这一刻镀上金色的光晕。
我一直在想,分开后,她小声说,如果我们第一次合奏时就这样做,会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