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的视网膜上。第三次了。前两次的警告和惩罚还历历在目——灵魂深处仿佛被无形烙铁反复灼烫的剧痛,以及连续数周被派去处理最污秽、最令人作呕的死亡现场。那惩罚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新的、更加炽烈的警告已然降临。
顾迟猛地攥紧了那冰冷的仪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视线穿过迷蒙的雨雾,紧紧追随着那辆闪烁着死亡红灯的救护车,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城市的霓虹深处,仿佛被一只巨兽无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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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医院儿童病区特有的消毒水气味里,顽固地掺杂着甜腻的糖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走廊的墙壁刷成柔和的鹅黄色,上面贴满了孩子们稚嫩的涂鸦,色彩斑斓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小心翼翼的脆弱感。
顾迟靠在笑笑病房外的走廊墙壁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尊被遗忘的石膏像。他换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清洁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透过帽檐下的阴影,死死盯着病房门上方那块小小的观察窗。窗玻璃反射着走廊顶灯惨白的光。
第三次违规通知单,那张薄如蝉翼、却重逾千钧的黑色纸片,就在刚才,毫无征兆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然后无声地飘落在地。通知单上,III那个猩红的数字,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一股寒意,比冬夜的冷雨更刺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听到了声音。不是脚步,那是一种更细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密的沙砾在极其平滑的金属表面摩擦滚动,又像是冰层在绝对零度下悄然开裂。这声音无视物理法则,直接灌入他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秩序的冰冷。
来了。比预想中更快。
顾迟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他推开病房那扇虚掩的门,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生命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在惨白的灯光下敲打着凝固的空气。笑笑小小的身体陷在巨大的病床里,身上连着各种管子,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脆弱蝴蝶。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病床边。他穿着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纯黑制服,肩章是两道冰冷的银色闪电,象征着生死管理局执法序列的最高权限——清道夫。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投入温水的寒冰,瞬间冻结了病房里本就稀薄的生气。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听到推门声,那个身影缓缓地、如同精确校准的机械臂般转了过来。
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起伏的纯白色面具,光滑得能映出病房里惨淡的光线。面具的材质非金非玉,泛着一种毫无生机的冷光。面具之下,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出来,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清道夫的目光,隔着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具,落在顾迟身上。那目光没有实质的温度,却像两束高度聚焦的激光,穿透了顾迟的伪装,穿透了他廉价清洁工的制服,直接灼烧在他作为顾迟这个存在的核心上。那是一种彻底的、非人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需要被销毁的故障物品。
顾迟感到自己灵魂深处那本已麻木的印记,在这目光下骤然变得滚烫,尖锐地刺痛起来。
实习死神,顾迟,编号734。清道夫开口了。声音透过面具传出,被过滤得异常平稳、低沉,每一个音节都像经过精密的打磨,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如同冰冷的金属在碰撞,依据《生死管理基本法》第7章第3款,及《异常生命体处理条例》第1条。你因严重渎职,违规干预既定死亡进程,导致目标‘陈笑笑’(ID:H7K992)成为‘异常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