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弯。
她抓住我的胳膊,哭喊道: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你妹妹啊!
我甩开她的手,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急切地说着,仿佛在推销一件急于脱手的烫手山芋,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那唯一的姐姐五个字,此刻听来,简直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充满消毒水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像刀子一样刮过喉咙,却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文静那充满希冀的、泪眼朦胧的注视下,在她双臂微微松开、准备彻底将这包袱卸给我的瞬间——
我动了
不是像前世那样,惊慌又笨拙地收紧手臂,将那襁褓死死搂住,仿佛抱住了什么沉重的责任。
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近乎优雅的平静,垂下了眼睑。
目光落在臂弯里那团蠕动的小东西上。蓝花布包裹下,露出一张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眼睛紧闭着,小嘴无意识地嚅动。
这就是陈念。十八年后,会将我推下悬崖的凶手。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决绝,瞬间充斥了四肢百骸。
我的毫无留恋地向后退。
离那团温热的、带着新生奶腥气的襁褓越来越远
她脸上的哀求和泪水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手忙脚乱地、几乎是快追上我,急需把孩子给我。
自己的孽种,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地切割开凝滞的空气,自己处理。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不再看那团被她紧紧搂住、仿佛是什么绝世珍宝的襁褓。转身,迈步
文静终于冲破喉咙的、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灭顶恐慌的嘶吼,像一头绝望的母兽:文洁!你站住!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人!你给我回来!回来——!
那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末路的疯狂。
我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深秋午夜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自由的味道,瞬间灌满了我的胸腔。
我连夜收拾了三天考试的补习资料,我找了一个旅馆,埋头独自,为高考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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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十七分,闹铃未响,我已睁眼。
我猛地坐起身,指尖触到冰凉的床单,激得皮肤一颤。胃袋毫无预兆地拧紧,一股强烈的酸气直冲喉头。
高考。
这两个字,带着前世的屈辱和今生的孤注一掷,沉沉地压了下来。
前世那张被揉烂的录取通知书,快餐店后厨永远洗不净的油腻,婴儿夜复一夜的啼哭……
不!我用力甩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残忍的清醒。这次,不一样了!
书桌角落,那张连夜买好的、通往陌生南方城市的硬座火车票,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我的希望,我一定要逃离!
考场设在市一中的老教学楼。梧桐浓荫遮蔽了七月灼人的阳光,然而空气并未因此凉爽,反而更加粘稠滞重,混杂着汗味、风油精刺鼻的薄荷味,以及令人焦灼的气息。
警戒线外,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沉默的潮水,无数道目光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兜头罩下。
家长们踮着脚尖,伸长脖颈,脸上凝固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焦虑,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进行一场盛大的集体祷告。
我捏紧透明的笔袋,指尖冰凉。
袋子里,准考证上的照片,那个带着清澈的女孩女孩,正沉默地看着我。
这是高考前一个月拍的,前世还是今生,那时的自己还在备战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