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冷硬的眉头第一次拧了起来。那鲜红的血,似乎短暂地刺破了他眼中名为林晚舟的魔障,让他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名义上的新婚妻子——如此脆弱,如此…真实地濒临破碎。
这短暂的怔忡,给了沈疏桐一丝喘息之机。趁着咳嗽的间隙,她极其迅速地、用沾血的手从贴身的小衣暗袋里摸出一粒小小的、白色的药片。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她头一偏,将那粒药片无声地压在了舌根下。一股浓烈的苦涩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暂时压下了喉间翻涌的血腥。
顾承弈的目光还停留在那被血染污的婚书上,眼神复杂难辨。他忽然俯身,带着一种混合着烦躁与探究的粗暴,猛地攥住了她嫁衣的立领,狠狠向下一扯!
刺啦——
昂贵精美的苏绣料子应声而裂。大片莹白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精致的锁骨下,是圆润的肩头。而在那光洁的肩胛骨上方,靠近颈窝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早已愈合的旧疤赫然显现!疤痕呈暗红色,微微凹陷,形状扭曲,分明是子弹高速旋转撕裂皮肉后留下的烙印。
那疤痕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顾承弈眼中仅存的冷漠。他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道疤,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
就在他心神剧震,被这意外发现的旧伤攫住全部注意力的瞬间——
沈疏桐抬起眼,沾血的唇瓣微微弯起,绽开一个虚弱却又带着奇异锋芒的、近乎挑衅的微笑。她的声音因为咳嗽和含药而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红烛燃烧的细微声响,砸在顾承弈耳中:
顾督军…认得这颗子弹留下的疤吗
她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他骤然掀起惊涛骇浪的眼底,平静,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嘲弄。
顾承弈整个人僵在原地,捏着她破碎衣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那道疤…那位置…一股寒意猛地从脊椎窜起。无数被他刻意遗忘的、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战场碎片,伴随着一个模糊却倔强的身影,在脑海中疯狂冲撞!
就在这时,沈疏桐因他粗暴的拉扯而身体一晃,手肘无意间重重撞在了床边小巧的紫檀木床头柜上。
哐当!
柜子被撞得一震。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蓝皮笔记本,从抽屉边缘滑落出来,啪地一声掉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本子摊开着。借着摇曳的烛光,顾承弈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摊开的纸页——上面似乎用极细的炭笔勾勒着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隐约构成城墙、街道、水道的轮廓。在代表城墙的位置,被人用指甲或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用力地划了几个深深的叉!
像某种不祥的标记,又像是一份…草图
沈疏桐的目光也落在那本子上,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但她脸上那抹奇异的笑容却加深了,仿佛那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戏词本子。
红烛仍在静静燃烧,流淌的蜡泪渐渐堆积。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墙壁上,如同两只在命运蛛网上无声对峙的困兽。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烛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她喉间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带着血腥气的轻咳。
而那张染血的婚书,静静地躺在他们之间。鲜红的血迹在雪浪纸上肆意蔓延,如同一个尚未破译的、用生命书写的诡异坐标。那坐标的终点,指向灵堂深处,东侧第三根蟠龙柱——柱身与冰冷石基相接的缝隙里,正藏匿着一份足以将病逝的林晚舟打入地狱的、薄薄的假孕诊断书。
第二章:葬礼铩羽
灵堂森冷。惨白的孝幡从高高的梁上垂下,被穿堂风鼓动着,像招魂的鬼手。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纸钱焚烧的呛人烟味,混杂着水仙腐败的甜腻气息,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正中的黑漆供桌上,一只白瓷骨灰坛端坐中央,坛身贴着一张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