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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她只在生儿子的那天,笑得像个母亲。

    我是家里的第七个女儿。

    我出生那天,邻居来看我妈,端起刚坐月子的她一句话没说,只看见她眼神空空地盯着天花板。

    她没看我,也没摸我。

    她只说了一句话:“还是女的啊。”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像被判了无期徒刑。

    1

    我叫程七里。

    是的,排第七。

    前面是程一枝、程二宝、程三棱、程四季、程五倍、程六月,后面,还有个程归元。

    归元是我弟。

    我妈终于在第八胎的时候如愿以偿。

    她给弟弟取名那天,满脸红光,说“这名字好,归根,归脉,归宗。”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她没叫我进去。

    那天她坐在炕上剥红枣,屋里摆着五碗红糖水鸡蛋,七个女儿没一个吃过,归元才刚出生,就有。

    我爸在屋外放鞭炮,嘴里喊着:“我们程家,终于有传人了!”

    我妈那天的笑容,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见她笑得那么像个妈妈,我见过邻居家东东的妈妈对他就是那么笑的。

    我站在门口,只觉得冷。

    那年我六岁,已经能独立洗碗、照顾生病六月,还会烧一锅不夹生的饭。

    我站在那个门口站得久了,手里的洗碗布冻成硬的。

    后来,我开始讨厌糖水鸡蛋。

    不只是讨厌那味儿,是怕它。

    因为那代表着,这家有人被当人看了,而那个人不是我。

    我妈是村里有名的“中医后人”。

    说是后人,其实就是外公是个老郎中,我们家客厅里有张药柜,抽屉上刻满了草药名字,偶尔会有人过来买点草药。

    她每次怀孕,就用黄芪炖母鸡,还会偷偷把红花藏起来,说是“用得着的时候才拿”。

    我妈不识几个字,但一口气能念出三十种安胎药。

    她最常说的是“这回应该是个儿子了”。

    我出生那天,她没看我,也没摸我,仿佛她早就知道这胎还是女儿。

    邻居来道喜,她只是盯着天花板,说:“还是女的啊。”

    我爸没说话,只丢下一句“生了这么多回怎么还是女娃娃。”就出门了。

    我的名字早取好了,本来不叫七里。

    我妈怀我时迷上了一味草药,叫女贞子,温补肝肾,对女孩子好。

    她想给我取名程贞子,甚至打好了红纸的名字贴。

    可我出生那天,她撕了那张纸,把柜子上那张写着“七里香”的药签一扯,夹在我户口本上。

    于是我叫七里。

    跟香没关系,只是排行第七。

    2

    家里穷,但我妈总说“你爸能干,等有个儿子,一切都好了。”

    所以她拼了命地生,生完就干,干完就再怀。

    有时我觉得她不是真的在养孩子,而是在赌一个盼头。

    只是,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女儿太费粮了,也太碍眼。

    我记得很清楚,我七岁那年,二宝发高烧,我妈没带她去医院,只让她喝蒲公英熬的苦水,说“女娃娃身子弱,活该”。

    二宝那次烧得不轻,后来脸就歪了点,一笑就歪一边。

    而归元,一咳嗽就抱去了县医院,吊了三瓶水,还打了进口针。

    回来那天,我妈抱着他,一口一个,“我命都在你身上”。

    我那时正在洗尿布,水太冷,冻破了皮。

    我咬着牙搓完那块尿布,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我不是我妈生的该多好。

    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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