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双亲离世后,我被姨母接入郑家,原想以亲眷之姿许配给表哥郑墨林。
可他眼中满是厌弃,总说我做事莽撞,嗓音嘶哑,身形壮硕。
他轻蔑地瞥我一眼,冷冷道:“若想进郑家的门,就得把这些讨人嫌的毛病都改了。”
我这才明白,要做高门贵女竟如此艰难。
每日天不亮,我就得强撑着做下腰动作,身子不住打颤,即便疼痛难忍,也得捏着嗓子娇声呼痛。
稍作休息,便要开始练习女红,将比米粒还小的珠子细细穿孔,再一针一线绣在帕子上。
午后,需顶着书本,踮起脚尖练习步态。
到了晚间,还要伏案抄写经文,那细小的字迹常看得我头晕目眩。
然而半年过去,我依旧难以达到他的要求。
姨母看我受苦,忍不住与表哥争执:“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林家姑娘,可阿珠不是她,何苦这般折磨她!”
“那我就去娶林姑娘!”
正巧,林姑娘的未婚夫刚过世,这下他终于不必再勉强我做那替身。
郑墨林愤而离去的次日,周府派人来为体弱多病的公子求娶表妹。
姨母舍不得娇弱的表妹嫁过去吃苦,我摩挲着满是针眼的手指,轻声开口:“姨母,让我替表妹出嫁吧。”n
n
姨母攥着我的手腕,眼角的珍珠坠子随着颤抖轻轻摇晃n
:“阿珠,你当真不后悔?”n
她保养得当的面庞浮起一层青灰,常年盘起的发髻间,n
几根银丝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n
“绝不后悔。”我反握住那双带着蔻丹香气的手,n
半年来的训练早已让我学会如何优雅地颔首,n
只是掌心的茧子硌得发疼。n
郑府朱门内的日子,远比我想象中冰冷——每日晨昏定省时,n
总见表妹郑佩茹对着铜镜练习浅笑,可镜中人眼底从未有过笑意。n
周府送来的庚帖还摆在案头,墨迹未干。n
听说那位病弱的公子连说话都要喘上三分,前几日咳在绢子上的血,染红了半幅鸳鸯戏水图。n
这桩婚事摆明了是冲喜,满京城都在传,周家恨不得找个活人去堵阎王的门。n
但对我而言,这何尝不是解脱?n
不必再对着郑墨林强装温婉,不必在深夜里对着未绣完的璎珞暗自垂泪。后宅再深,总好过困在这名为“教养”的牢笼。
n
姨母突然别开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鎏金护甲:n
“其实墨儿”话音未落,n
她瞥见我袖口露出的绷带,那是昨夜穿珠时被针尖划破的伤口。n
华贵的织锦帐幔在穿堂风里轻轻摆动,烛火明灭间,n
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微微颤动,n
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雕花木窗之外。n
n
十六岁那年,双亲的棺木还未入土,n
叔父就攥着房契地契笑得眼眯成缝:n
“阿珠啊,你爹娘留下的东西自然要归本家,n
叔养你、给你置嫁妆,可不能便宜了外人。”n
自此,我在叔父家成了白干活的丫头,灶台的烟火熏黑了脸,n
井绳在手上勒出了血痕,连饭都只能蹲在柴房里扒拉两口冷粥。n
直到半年前,姨母坐着雕花马车来接我。n
她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擦着眼角:n
“你娘走前最放不下你,当年我俩就说好了,要是生下一儿一女,定要结为亲家。往后你既是我闺女,也是我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