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开动。

    我从天而降，变成一滴水。

    水里漂浮着电视，播放着我的梦中梦。

    我看见自己在学校和一棵树结婚。

    同学们举着叉子庆祝，音乐是狗叫。

    我被树吻醒，嘴巴里塞满果冻。

    果冻融化成钥匙，我用它打开自己的眼皮。

    眼皮后是一个博物馆，全是我小时候的影子。

    影子挂在墙上，哭得很轻。

    一个保安是鲸鱼，他说：不准碰记忆。

    我点头，影子却跑了出来，牵着我的手逃走。

    我们穿过一条由数字组成的河流。

    水是温的，里面漂着没有脸的娃娃。

    娃娃手里握着地图，地图通向冰箱。

    我们走进冰箱，里面不是食物，是大合唱。

    声音来自我童年的玩具，它们排排坐着唱歌。

    歌声中夹杂我的梦话，一句一顿。

    突然灯灭，我踩空，落入一本正在写的日记。

    日记用血写成，每页都是一个房间。

    我走过厨房，锅里煮着时间。

    时针开始哭，锅盖跳舞。

    我走进卧室，床上躺着三个我。

    他们争吵谁是真正的我，我站着不动。

    一个我开始融化，一个变成石头。

    剩下的那个闭眼说：下一页。

    我被翻进下一页，是一座教堂的天花板。

    我倒挂在上面，下面坐满动物。

    牧师是月亮，他说今天讲解梦。

    我举手发问，他用一块奶酪砸我。

    奶酪黏住我，把我卷成一根蜡笔。

    我被一只猫拿走，它在画一扇门。

    门打开，是电梯，电梯里躺着雨。

    我进去，电梯开始唱歌，每层都错别字。

    我在第∞层下车，门口是个游乐场。

    游乐场没有地板，只有回忆拼出的图案。

    我走进旋转木马，木马上是人脸。

    每一张脸都闭着眼，却盯着我。

    我坐上去，它转了十圈，每圈是一年。

    转完我老了，胡子长到鞋底。

    一阵风吹来，把我刮成纸片。

    我飘入天上，一边下雨一边放烟花。

    烟花炸成字：快醒。

    我咬着唇说：还不行。

    纸片飘进一个耳朵，耳朵是一个城市。

    城市里全是耳语，像蚂蚁在脑子里走。

    我走进银行，银行里存的是梦境。

    柜台小姐问我：要提取哪一晚

    我说：那一晚我忘了。

    她叹气，递给我一张废纸。

    废纸上出现门，我走进去，是一台风扇。

    我在风中漂浮，四肢变成树枝。

    一只乌鸦落在我头上，说了句笑话。

    我没笑，它开始尖叫，尖叫声变成电话铃。

    我接起，是过去的我打来的。

    他说：你梦过我吗

    我说：你是假的。

    他说：你也是。

    然后电话炸了，碎片变成泡沫。

    泡沫里每一颗都藏着一只眼睛。

    我伸手去摸，眼睛集体闭上。

    光线熄灭，我坠入无色之地。

    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条鱼。

    鱼身上是跑道，我开始奔跑。

    跑到尽头，是我小时候写的作文。

    题目是未来的我。

    我打开一看，空白一页。

    我在空白中睡着，梦到自己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