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寿还小,离开我能行吗
何大娘拉着四方的手,满是担忧地说道。四方却不耐烦地说:妈,你就别操心了,我能照顾好他。
最后,在四方的一再坚持下,何大娘只好不情不愿地让阿寿回到了四方身边。四方没有提及又香,何大娘佝偻着背默默地给阿寿收拾衣裳,两人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阿寿很高兴父亲来接他,在他看来,父亲对他放纵的爱让他感觉比和奶奶在一起更快乐。他可以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欢欢喜喜地去集市上买棉花糖,棉花糖那甜甜的味道,仿佛能甜到心里;也可以在
名乐包子铺
买热乎乎、白胖胖的灌汤包子,咬一口,汤汁四溢,美味极了。父亲还会带他去村头的小河边玩耍,他们一起捉小鱼、抓小虾,欢声笑语回荡在河岸。在何大娘那儿吃过晚饭,四方和儿子便回了家。乡间的小路坑坑洼洼,月光洒在上面,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阿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那是何大娘临走时塞给他的。四方则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在夜色中袅袅升起,很快就消散在冷风里。
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的蜘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阿寿摸索着找到油灯,刺啦
一声划亮火柴,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屋子。在冷冷清清的屋里看不到那个喜欢盯着他看的身影,阿寿握着油灯的手顿了顿,自然而然地询问:娘呢
四方正弯腰脱鞋,听到这话,动作僵了一下,随即直起身子,眼神闪躲着,语气有些不耐烦:在田里睡着了,你快睡,明天领咱爷俩去赶集。
说完,他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咕咚
灌了一大口。
哦。
阿寿应了一声,声音小小的。他把油灯放在桌子上,爬上床,蜷缩在被子里。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发呆。以往这个时候,又香总会坐在床边,用她粗糙却温暖的手轻轻拍着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可现在,床边空空荡荡的,只有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发出
呜呜
的声音。
一个傻娘并不会给儿子太多的依恋,阿寿有时更憎恶有一个那样的娘亲。在学校里,同伴们戏耍时总会嘲笑他有个傻娘。记得有一次,几个孩子围着他,一边做鬼脸一边唱:阿寿有个傻妈妈,鼻涕眼泪一把抓。
阿寿气得满脸通红,冲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虽然最后他打赢了,可心里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极了。那时的他,多希望有一个和别人一样的娘亲,能来学校接他放学,能在他受委屈时抱着他安慰他。
和父亲在一起的快乐满足,让他少有闲暇顾及生养他的母亲。四方虽然脾气不好,但对阿寿却格外纵容。他会带阿寿去集市上买各种各样的零食,会在阿寿想要玩具时,毫不犹豫地掏钱。阿寿沉浸在这种快乐中,渐渐地,又香的身影在他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然而,有些记忆就像深埋在心底的种子,总会在不经意间发芽。第二年,阿寿七岁,在玉米收获的季节,被四方送到了村里的小学。校园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个角落。在一节音乐课上,老师教大家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清脆的歌声在教室里响起,阿寿跟着唱了几句,突然愣住了。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又香注视他的眼神,欢喜、温柔。那眼神,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曾经温暖过他无数个夜晚。阿寿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一刻,他感到心被撕裂般疼痛,仿佛之前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他想起又香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他,自己却饿着肚子;想起又香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