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各样的管子,连接着旁边发出规律滴滴声的监护仪器。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薄得像一张透明的纸,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如果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和仪器上跳动的曲线,他几乎要以为……
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如此接近死亡的苏晚。
那个会默默给他做饭、会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会因为他一句话而紧张不安的苏晚,此刻就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朵,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和色彩。
陆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走到病床边,动作轻柔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生怕惊扰了她。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距离她皮肤几毫米的地方停住了,微微颤抖着。
他……有什么资格碰她
苏晚……他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浓的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所有的语言,在残酷的现实和巨大的悔恨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滑落,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足以将他溺毙的、迟来的爱和悔恨。
或许是他的声音惊动了她,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有所减退,苏晚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像蒙着一层薄雾,但当她看清床边那个双目赤红、泪流满面的男人时,那层薄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陆……先生她的声音极其微弱,像羽毛拂过,几乎听不见。
我在!苏晚,我在这里!陆泽立刻俯下身,凑近她,紧紧握住她那只没有输液的、冰冷得吓人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和力量传递给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晚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苦和焦急,看着他握着自己那只手的力度,虚弱地、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太过虚弱,只牵动了一下苍白的唇角。
我……还活着她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对生的眷恋。
活着!你当然活着!陆泽急切地回答,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你会没事的!苏晚,你听我说,我已经联系了国外最好的心脏专家,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给你会诊!还有心脏移植,我已经让人去匹配心源了!不管花多少钱,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治好你!你相信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试图抓住那渺茫的希望。
苏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太多波动,只有一片近乎认命的平静。她太了解自己的身体了,也太了解这个病的残酷。所谓的专家、所谓的心源……或许都只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沉默了片刻,才再次看向陆泽,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陆泽……她第一次,没有叫他陆先生。
陆泽的心猛地一颤,立刻应道:嗯我在,晚晚,你说。(晚晚这个称呼,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亲昵。)
苏晚的目光落在他通红的眼眶上,落在他紧握着自己、指骨泛白的手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芒,似是怜悯,似是解脱,又似是……一丝极淡的、苦涩的暖意。
别……白费力气了。她轻声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不!我不准你这么说!陆泽激动地打断她,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苏晚!我不准你放弃!听见没有!就算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