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象上才能领会到她是在忍受着多大的苦痛。屋里没有一点声息,我沉默地坐在床边。她没有要求我照例出去散步,也许是她没有力气说话,也许是在这样痛苦的时候有我坐在旁边对她是个慰藉。为了怕灯光刺射她的眼睛,我把煤油灯放在门边。屋里又暗又静。只在我的妻子的痛苦稍微减轻一些的时候,听到她一两声轻松的叹息。
“就在这时候茂诺瑞玛来了,站在门口。迎面的灯光正照射在她的脸上。
“我的妻子惊起了,抓住我的手问:‘这是谁?’在她虚弱的情况下,发现一个生人站在门口使她十分惊惶,她用沙哑的声音再三地问:‘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我先是勉强地回答:‘我不认得,’但是我立刻觉得似乎有人在鞭笞着我,我连忙改口说:‘呵,这是我们大夫的女儿。’“我的妻子回过头来看看我。我不敢直视她的脸。她就转向那个新来的人,用微弱的声音说:‘请进来吧,’又对我加上一句:‘把灯端过来。’“茂诺瑞玛走进屋里,开始和我的妻子谈了几句话。在她说话的时候,大夫也来看望他的病人。
“他从药房里带来了两瓶药。他拿出药来一面告诉我的妻子:‘你看,这只蓝瓶子里的是外用的药,另外一瓶是内服的,千万不要弄错了,因为这是很厉害的毒药。’“他也警告了我,就把这两个瓶子放在床边桌上。大夫要走的时候就招呼他的女儿一同走。
“她对他说:‘父亲,我为什么不可以呆下来呢?这里没有一个女人看护她。’
“我的妻子非常激动地坐起来说:‘不,不,不要麻烦了。
我有一个老女佣人,她会像我母亲一样地照顾我。’“大夫正要把他女儿带走的时候,我的妻子对他说:‘大夫,他坐在这闭闷的屋子里太久了,你好不好带他出去吸点新鲜空气呢?’
“大夫转向着我,说:‘一块儿来吧,我带你到河边去走走。’
“在稍稍表示不愿意之后我就同意了。大夫在走以前又警告我的妻子关于那两瓶药的事。
“那晚上我在大夫家里用了晚饭,很晚才回家。到家我发现我的妻子正在极端痛苦之中。我感到深深的懊悔,我问她:
‘你的疼痛又厉害些了么?’——“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抬头看着我的脸。我看出她在十分困难地喘息着。
“我立刻去请大夫。
“起先他找不出是什么原因。最后他问:‘疼痛厉害些了么?敷了药了么?’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蓝瓶子来。瓶子空了!
“他惶急地问我的妻子:‘你没有吃错了药吧,有没有?’她沉默地点点头,表示她是吃错了药了。
“大夫跑回家去取抽胃筒,我像昏迷的人似的倒到床上去。
“这时,就像一个母亲勉强抚慰一个病孩子似的,我的妻子把我的头拉到她的胸前,企图从她的抚摸里把她的心思告诉我;只通过这温柔的抚摸,她再三地告诉我:‘不要伤心吧,一切都为着最大的好处。你会快乐的,你知道我是快乐地死去的。’
“大夫回来的时候,我的妻子的痛苦和她的生命已经一同结束了。”
杜金先生又喝下一口水,说:“嗬,热得要命,”说着就走到廊上去,急急地来回走了两趟。回来他坐下又开始讲说。
我看得很清楚,他并不想告诉我;但似乎通过一种魔术,我能从他心里拉出那段故事来。他接着说:
“在我和茂诺瑞玛结婚以后,每逢我想热情地和她谈话,她总显得抑郁。仿佛她心里有一种我所不能了解的猜疑似的。
“就在这时候我开始耽酒。
“一个初秋的夜晚,我和茂诺瑞玛在河边的花园里散步。
黑暗使人有一种幻境的感觉,这里面连小鸟偶尔在梦中扑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