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嚎天哭地。七天，我哭完了所有的哀伤。

    我只是安静地趴在棺上。直到我婆婆把我拉下。

    我一个人在坟地待到天黑。

    回家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其实我想一直在那里陪老公。

    我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在盘旋——

    老婆，我害怕。

    生前，晚上只要我离开，他都会这么叫。开始是厌恶，我会故意离开。

    后来，我会搂着他睡。我说，乖，你要勇敢！但他从来不勇敢。

    夜深人静时，我偷偷到坟地。我把头贴在坟的新土上。

    陪他说话。说：你要勇敢。

    二十

    牛头马面一直没来。我有些着急。我有事情需要和他们商量。

    春寒料峭，半夜的坟地，我不怕，但很冷。

    有几个晚上，我梦到老公了。

    梦里的老公不傻了。我问他：你恨不恨我。

    他笑着摇摇头。笑容和生前一样暖和。

    我急切地走近他，生前都是我抱他，梦里他搂着我。

    我说：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

    我想你。我哭着说。

    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发。

    对不起。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泪湿了他的胸。

    每天，我盼着白天早点走，晚上快点来。

    我甚至盼着全天都是黑夜，因为黑暗里我可以做梦。

    但我却越来越睡不着。

    二十一

    我病了，有人看护，去不了坟地了。

    我搬到了二楼最北的房间。从那里，开窗我能看到老公住的地方。

    我不记得我那晚怎么去的坟地。也不记得怎么被抬回家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听到身边的哭声：秀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也不能求死呀

    他们不知道，一些事情，只有我死了才能做。

    几天前，我听到警察和我公婆的说：杨军逃走了，毫无线索，估计一时半会抓不到。

    我是那晚去了老公的坟。

    在坟前，我发誓化作厉鬼，为他和未出生的儿子报仇。

    因此，我着急地等着牛头马面的到来。

    二十二

    牛头马面终于来了。

    我要与他们做笔生意。有些事情，我要亲自做，然后我才能安心投胎。

    阴差勾人，没有不服从的。我要的只是宽限几日。

    鬼是人变的，我相信阴间也有可做生意的余地。

    牛头马面在阳阴两界穿行。我认为他们就是两界之间生意代理人。

    第一次，我用一年阳寿，求牛头马面宽限我五天在阳间时间。

    在五天里，我要找到杨军，为我们一家三口报仇。

    至于我一年的寿命给谁。于我无关。

    我想总有行善积德之人需要延年益寿。

    不过，事后我觉得这笔生意做亏了，一年才换五天。

    第一次和阴间鬼做生意，没经验。

    二十三

    茫茫人海，人找人如大海捞针。鬼通灵，找人只在须臾之间。

    我飘荡到杨军曾经生活的地方。如猎狗嗅味寻踪，抓取他的气息，

    他的曾经，逐渐在我脑海中形成画像。

    我们二十年的青梅竹马。

    第一次我给他钱；

    第二次他抢我的钱。

    第三次他杀了我们一家三口。

    他在赌场日夜豪赌。

    二十四

    杨军躲在几千里外一个边界小镇。

    路途对鬼都是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