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子上的盖布,闻了闻:“放了多少油啊?炒这么香?”女儿笑:“娘!您干活多辛苦啊!多放点儿油,还不应该吗?慢慢吃吧。我走了。篮子给您留下,记着带回来。”漂母道:“知道了。回去吧。”姑娘走了。漂母在围裙上擦干手,也准备吃饭了。
韩信咽了口唾沫,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爬了起来。漂母盛了碗饭,正想要吃。一个人的影子忽然挡住了阳光。她扭过头。身边站着又高又瘦,满面菜色的韩信,两只眼直勾勾地望着她面前的饭篮。漂母吓一跳,本能地将饭篮移到身后,厉声质问:“你、你干嘛?”韩信可怜巴巴地:“我……我几天没吃东西了。您能不能开开恩,赏我一口饭吃?”漂母点点头:“想起来了。你是韩大娘的儿子。你娘去世以后,我还上你们家去吊过丧,送了两丈白布。你记得吗?你爹你娘也都是体面人,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可怜!吃吧!正好我闺女刚给我送了饭。”韩信顾不上言谢,一把将饭篮抓了过去,用手抓起饭就往嘴里送。漂母又好气又好笑,递过筷子:“给!箸!慢慢吃!没人跟你抢!”韩信含糊地应着,接过筷子,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韩信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多谢!请问,您贵姓?”漂母收拾着篮子:“你问这干什么?”“一饭之恩,岂可不报?”漂母道:“算了吧!我只是可怜你,谁指望你报答?再说,你一贫如洗,拿什么报答我?”韩信郑重说:“休看今日韩信贫穷,等我发迹,当以千金为报!适才看到令媛,长相不坏,若那时她还未嫁,我也可娶她为妻,以效半子之劳。”漂母气坏了:“呸!我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个要饭的!滚!滚得远远的!这一辈子也别让我再见到你!”她扬起捶衣的棒槌要打韩信,吓得他拣起地上的剑就跑。
韩信持剑从淮阴市走过,走得从容而庄严,嘴里依然喃喃在背诵着兵书。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小子!姓韩的小子!”韩信停止背诵,回过头:是叫我吗?几个无赖大步追上来。无赖甲傲然地:“就是你!你叫韩信,是吧?”韩信点头。无赖甲说:“你成天拿着个剑,满街晃来晃去。怎么从来没见你杀个人哪?”无赖乙笑:“别说杀人了,他连只鸡也不敢杀!”无赖丙:“那还不把这玩意儿扔了!”无赖乙接着说:“别扔啊。好歹是个铁器,拿来,给老子当烧火棍儿吧!”无赖们哄笑起来。韩信默默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抽身就走。无赖甲挡住他的路,双臂一抱:“小子!甭想走!”韩信退后半步,看着他们。无赖甲:“我脖子痒痒了,想试试你的剑。你有胆,就在这儿把我给杀了。我保证,不仅不还手,动也不动一下。”韩信冷冷说:“我凭什么杀你?杀了你,依秦法,我是要顶罪的!”无赖甲道:“没事儿。只要你有这个胆,保证不让你顶罪。哥儿们都替他作证啊,是我自个儿想死的,与韩信无关!”无赖们起哄:“行!我们作证!”“他就是没胆!胆小如鼠!比耗子还不如!哈哈哈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人圈,围住了无赖和韩信。韩信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无赖甲大笑:“欺负你了,怎么着?”他把腿大大叉开,“行!放你条路!从我裤裆底下爬过去吧!”无赖们鼓掌大笑:“对对!爬过去!”
围观的人们一起望着韩信,或摇头叹息,或愤愤不平。韩信在众目睽睽之下,瞪着对面的无赖,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头脑中一片空白,只响着自己背书的声音:“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他忽然冷静下来,莫名其妙地笑笑,拿着剑慢慢蹲下,最后,跪在了地上,在街市肮脏的尘土中。周围的人发出一声惊叹!人们睁大眼睛,望着这不可思议的场面:一个破落的士家子弟,卑微地跪倒在一个市井无赖的面前。无赖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指胯下:“爬!”韩信低下头,手仍握着剑,像条狗一样慢慢朝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