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五钱。
苏云卿皱眉:从前不是三钱
从前没疫症。掌柜的终于抬眼,现在整个长安都在抢药,你要就买,不买去别家。
阿沅扯了扯她袖子,压低声音:娘子,我前日问过,金银花涨到四钱了。这掌柜的许是看咱们是女客,故意要高价。
苏云卿没接话。
她走到药柜前,捏起撮金银花——颜色发暗,花瓣上有霉斑。
这是陈货。她转身,陈货也敢卖五钱
掌柜的啪地合上算盘:嫌差别买!现在连陈货都抢光了,你去平康坊看看,有家药铺昨天刚到批新货,排了半条街的人,没半两银子别想摸药包!
第二家药铺在染坊后巷。
门脸更小,却挤了七八个百姓。
苏云卿踮脚看,见柜台里堆着半袋板蓝根,颜色倒新鲜,可凑近闻——有股子酸腐气。
这是用醋泡过的。她对阿沅说,醋能让药材颜色鲜亮,可药性全毁了。
阿沅倒抽冷气:这些药商良心被狗吃了!
她们跑了五家药铺,最后在西市最角落的同春堂买到半袋连翘。
掌柜的是个白胡子老头,称药时手直抖:姑娘,不是我心黑,是上头压着。前日有官差来,说所有药材要先送太医署,剩下的才能卖……
太医署苏云卿一怔。
可不是。老头包好药,说是皇上派了太医院的人来治疫症,可治了三天,染病的倒更多了。百姓都说,那些太医开的方子根本不管用……
回到院子时,日头已经偏西。
阿沅生起药炉,苏云卿把药材碾碎——连翘陈了,金银花有霉,板蓝根被醋泡过。
她咬咬牙,加了双倍剂量的黄连,又按《千金方》里的辟瘟汤改了方子:水沸后煮半柱香,分三次服。
第一碗药汤端给了对门的张婶。
张婶的小儿子正发着高烧,浑身烫得像火炭。
苏云卿喂他喝了半碗,守到半夜——烧没退,红疹倒蔓延到胸口了。
第二日清晨,阿沅端着空药碗进来:东头李阿公喝了药,吐得更厉害了。西巷的小豆子……没了。
苏云卿的手一抖。药碗当啷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怎么会这样阿沅急得直抹泪,娘子的方子是照着古书写的,药材也仔细挑过……
药材有问题。苏云卿蹲下身,捡起一片碗碴。
碗底还沾着褐色药渍,她凑到鼻端——有股极淡的苦杏仁味。
苦杏仁。
她猛地抬头:阿沅,昨日在同春堂买的连翘,是不是带点苦味
是……阿沅回想,我当时还说,这连翘怎么比往日苦,掌柜的说今年雨水多,所以药性足……
苏云卿的后背沁出冷汗。
苦杏仁苷过量会中毒,连翘若被掺了苦杏仁……她猛地站起来:走,去同春堂!
可她们赶到同春堂时,铺子已经关了。
门板上贴了张告示,墨迹未干:本铺遭人诬陷,暂停营业。
诬陷阿沅拽住旁边卖菜的老伯,老伯,同春堂怎么了
老伯压低声音:昨夜里官差来抄的家,说掌柜的私藏禁药。那老头被拖走时直喊冤枉,说药材都是从西市大仓进的……
西市大仓
苏云卿攥紧了药箱。
她想起昨日在济仁堂,掌柜的提到上头压着;想起太医署的方子不管用,反而让病情加重;想起满街药铺都在卖陈货、泡醋的药材——
娘子阿沅扯她袖子,你手在抖。
苏云卿低头,才发现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是收尸队来了。
有个穿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