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碗醋:阿沅,拿试纸。
浸了姜黄汁的棉纸刚碰碗沿就变了色。
阿沅凑过来看,倒抽冷气:黄的变蓝了
砷。苏云卿的指甲掐进掌心,慢性毒药,掺在药材里,人吃了半月才会发热、咳血——她想起街角白幡下的青紫色手,像极了瘟疫。
林墨的茶盏当地磕在桌沿。
他盯着碗里的蓝纸,喉结动了动:王德海这月往城外送了三车药材,说是施药济民。他摸出块碎茶饼,在桌上画了道线,可我阿爹被逼债那天,看见王德海的马车进了裴国舅的别院。
苏云卿的药箱咔嗒打开。
她取出半片晒干的板蓝根,按在茶饼画的线上:裴延昭掌管太医署,若瘟疫闹大,百姓只能找他的药铺抓药——
垄断药市。林墨接口,声音发紧,我阿爹就是不肯在假账上按手印,才被说成欠债。
烛火突然摇晃起来。
阿沅猛地扑过去掩窗,却见窗外槐树枝叶乱颤,根本没风。
林墨已经吹灭了灯。
黑暗里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茶:后日半夜,王德海的药铺会进新货。他摸出把铜钥匙,我前日帮账房修茶炉,顺了库房的。
苏云卿摸到药箱里的银簪。
那是现代老师送的,刻着医者无界。
她把银簪别进发间:我要找他掺毒的账本。
月到中天时,药铺后墙根的狗突然不叫了。
林墨的身影贴在墙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云卿跟着他翻进院子,青石板缝里还沾着没擦净的药渣。
库房的锁咔地开了。
林墨划亮火折子,照亮满架的药材包。
苏云卿扯下一包,打开来——甘草底下沉着层灰白色粉末。
她捏起一点,凑到鼻端:砷。
啪!
火折子突然熄灭。
外头传来踢门声。
林墨拽着苏云卿往梁上躲,她的银簪叮地撞在房梁上。
底下脚步声乱作一团,有人举着火把喊:库房有人!
苏云卿的后背抵着房梁木刺。
她听见林墨在耳边轻声:往屋顶跑。可刚掀开一片瓦,就见院外站满了提刀的人,灯笼上裴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抓活的。为首的沙哑声音像刮过砂纸,国舅要亲审。
林墨攥紧她的手。
苏云卿摸到他掌心的冷汗,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
房梁下的火把越聚越多,照得那包掺毒的甘草泛着冷光。
院外更鼓响了。三更天。
4
梁上木刺扎进苏云卿后背,她听见自己心跳撞着房梁咚咚响。
裴家的刀光在底下晃,灯笼上裴字像团烧红的炭。
张伙计!林墨突然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得瓦砾簌簌落,西市茶肆后巷!
苏云卿一怔——张伙计今日替他去码头收新茶,本应在半里外。
林墨掌心汗湿,捏得她手腕发疼:上个月他说收茶要绕到这附近。
外头突然传来踢翻药篓的动静。林公子!张伙计的大嗓门炸响,王屠户家的牛惊了!
底下举火把的喽啰愣了愣。
林墨眼尖,看见墙根闪过几个茶肆伙计的蓝布衫角——张伙计带了人来。
堵门的兄弟分两个去看看!为首的沙哑嗓子吼,话音未落,院外突然砸进来半筐核桃。
喽啰们哎哟着抱头,茶肆的帮工们举着扁担冲进来,有个小徒弟还抡着捣茶的木杵。
护着苏娘子!林墨拽着她往下跳,踩翻个药筐。
苏云卿踉跄时摸出怀里的银簪,反手扎向扑过来的喽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