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医生的单子缴完费回来，路过住院部病房时，一间病房门开着，我扫了一眼，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冠清！

    穿着我昨天洗干净的白衬衫，黑色西裤，正围着病床忙前忙后。

    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有些恍惚，颤悠两下顺势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

    缓了一会，才能听清病房里传来的声音。

    冠清，你做的莲藕排骨汤还是当年的味道，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一直想念这一口。

    婉华，你想喝我明天还给带，我还记得当年你还特别爱吃我做的糖醋小排，我明儿一道给你带过来。林冠清熟悉的嗓音还是那么温和，又穿透力极强，隔着墙壁却清晰地好似趴在我耳边说。

    你已经连续一周给我送饭了，我看你的手都烫伤了，这怎么过意得去呢。

    这有什么，你是病人嘛，我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这点小烫伤没两天就好了。

    ……

    里面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大清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儿童病房，看着小孙子恬静的睡颜，我的大脑却乱成一片。

    回想过往四十载，我竟从不知道，原来我的丈夫做的一首好菜。

    那些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身影，刚结婚时他做糊掉的红烧肉，尝试做粥却将盐当糖的八宝粥……

    那一道道味道一言难尽的菜，我竟不知是真实还是我错乱的记忆。

    我很想冲进去质问他，为什么明明会做饭，却在和我的婚姻里说君子远庖厨。

    四十年，我竟从未喝到莲藕排骨汤，我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他从一开始就会做，我却从未吃过。

    奶奶。小孙子睡眼惺忪地叫我，我收敛起脸上的失魂落魄，抱起小孙子。

    小宇乖，奶奶带你回家嗷。

    6

    一连三日，我陪小孙子在医院输液。

    林冠清也如上班一般每天拎着儿子上学时用过的饭盒到404病房报道。

    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我竟不知与我朝夕相处四十载的丈夫竟然会做这么多菜。

    松鼠桂鱼、红烧肉、滑蛋虾仁，鲫鱼汤……

    一日三餐，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不重样。

    我的丈夫将别的女人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甚至看见林冠清端水去水房给那女人洗粉色的病号服，脸上还带着平和地笑意。

    我抱着小孙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日头将我和小宇的影子打在地上。

    日头西斜，我和小宇的影子逐渐重叠，最后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人，缓缓地走着。

    有些悲凉，有些孤独，也有些……自由。

    7

    离婚吧。

    林冠清浇花的手一顿，有些怔愣地看向我。

    目光中带着不解和埋怨。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是魔怔了么还是被刘阳带坏了，好好地日子不过……

    我打断他喋喋不休地教育，看着他的双眼。

    我想吃莲藕排骨汤。说完这句话后，林冠清更不解了。

    你想吃就去买呀，我去菜市场买莲藕排骨不就好了么，我买回来你就做呗。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准备出门去。

    我想吃你做的。

    林冠清又愣住，还是开口：我不会做饭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尝试做做，但是不好吃你可不要怪我浪费粮食哦，我之前做过那么次，你都怪我浪费粮食呢。

    听着他一如往常的推脱，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我想吃糖醋小排。

    我想吃松鼠桂鱼。

    我想吃红烧肉。

    我想吃滑蛋虾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