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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对一首浅薄情诗的朗诵。
我不仅不相信西塞会有如此抒情的表达,也不相信西塞会有如此抒情的心思。显然,阿依拉掺杂了太多自己的想象和希望……这很正常,表演中的阿依拉毕竟是一位精神病人。
正是在这一类型的羁縻情感的驱动之下,西塞顺从了艾达的生活习性。于是,崭新的刀和案板作为习性的一部分,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并因此影响了他们的女儿阿依拉,进而被阿依拉带到了我的生活之中。
此时,我刚刚在绿色的案板上切完了小番茄,黄瓜也仅剩非常短的一小段,只要最后的轻轻一刀,将其一分为二,黄瓜的屠杀将就此结束。我不得不思考着,下一个进入命运转折的食材应该是什么,又该用什么颜色的案板。
问题不在于食材或者案板,而在于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准备什么晚餐,就像我不知道我想要度过什么样的人生。我看着案板边上沙拉碗里切好的番茄丁和黄瓜片,意识到我下意识地把它们放在沙拉碗里,可能意味着我在内心中期望着一份沙拉,就像我稀里糊涂地将阿依拉带回家,可能意味着我在内心中渴望着某种激情,好改变我死鱼一般的生活。阿依拉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只是并非我所期望的方式……或者,正是我所期望的方式无论如何,阿依拉是我人生中遭遇的最锋利的一把刀,轻易划开了我这条死鱼,刀痕越来越深,即将把我彻底切为两半。
如果阿依拉是切开我的那把刀,我不知道我身下的案板是什么。但是,我想,我知道艾达身下的案板是什么——如果旅行社中的地球人对她的背叛是切开她的那把刀的话。这不是因为我有多么深刻的观察或者思考,而是因为阿依拉在她的表演中明明白白告诉了我,并且为我准备了辅助理解的材料,一本书……不过,这个家族中最初开始观察和思考的人并非阿依拉,而是艾达。艾达不仅观察和思考,还不断学习。之后,在某个阶段,也许是投票权大暴动前夕的暂时平静,也许是投票权大暴动间隙的稍许喘息,或者是投票权大暴动失败后事业低谷期的黯淡时光,艾达将自己的经历和感悟——如果不是全部,至少是大部分——告诉了自己的女儿阿依拉。这不仅让阿依拉在受到父亲枪杀母亲接着自杀的残酷刺激若干年之后终于疯掉,产生了一段段优秀的戏剧表演,还引导阿依拉在摆脱疯狂状态之后继续自己母亲未竟的事业。
阿依拉离开精神病院,仅仅和我待在一起度过了不长一段时间的平静岁月,人生主旋律就变成了为这项事业而进行的不懈奋斗。
艾达:(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桌面压着一本打开的书,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作沉思状)这是一本多么神奇的书啊!我迷惑了许久的问题已经迎来答案,我沉沦了一生的头脑即将踏入新生,我心头的悲伤正在转化为力量,我胸中的怒火立刻升腾为斗志。可是,哈哈,这本可笑的书,只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伪装成美酒的毒药,打着学术的招牌,研究着掠夺的技巧。我难以找到合适的词语,表达我对这位作者的鄙视,他一定长着一双虚伪的眼睛,留着邪恶的胡须,面颊灰白仿佛恶鬼,身材瘦长好似僵尸,这才配得上他的无耻——或者,抱歉,也许我在侮辱恶鬼和僵尸,请原谅我的失言。当我来到地球,我心目中的天堂,一幅雄伟的画卷在我面前展开,但那雄伟之下隐藏着多少肮脏,也一一展现,令我目不暇接。或者,我禁不住我的怀疑,在地球人那龌龊的思维中,肮脏是否需要隐藏还是一种令人自豪的谈资地球画卷中的种种,让我这个从生活泥淖中走来的代码人,开始了解代码写手的内心泥淖。我越是了解我身上曾经有多少尘土,就越是明白身上的尘土并不重要,总要比心中的尘土更加干净。而一切的演变,在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达到高峰。从此,我回望我的过往,知道那是另一个我,一个始终被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