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写的第一篇文章，一周内收到了三百多个点赞，四条打赏，两封私信和一通电话——她妈打来的。

    文章标题是：《当我终于不工作了，我发现家里连酱油都没了》

    内容一半是真事，一半是胡编乱造，比如

    我曾在凌晨两点给自己写辞职信

    我儿子看着我哭，说‘妈你哭得真有技术含量’

    我靠喝黄昏配白酒续命……

    她妈打电话骂她：你是不是写疯了丢不丢人别人都晒娃上北大，你在那儿晒你喝酒

    张晚秋点根烟，靠在阳台上笑，我也想晒北大，可惜我儿子还在上初中。

    她妈沉默几秒，那你儿子还行，他最近考得咋样

    还行，数理化全校前十，语文作文写得像判词。

    真不像你，小时候你写作文只会写‘我最爱吃红烧肉’。

    她弹了下烟灰，心想：那是因为小时候真的只爱红烧肉，现在连红烧肉都吃不起了，才爱上了写文章。

    公众号的老板很满意，说：你这个风格，得一直写下去。你就是中年女文艺流浪汉，写点丢脸的事，能打动人。

    我不是流浪汉。张晚秋纠正，我是流浪妈。

    于是第二篇文章，她写的是儿子。

    标题是：《我儿子是小镇做题家，我是他的娱乐节目》

    我每天晚饭后唯一的任务，就是‘让他笑’。讲段子、翻旧账、模仿亲戚讲话、重演我失业那天的崩溃现场。

    他说我是他压力最大时唯一的降压药。

    我觉得这挺好——比我妈那一代好多了。她只会说‘你要是不考上大学，就得回家种地’，我不会这么说。我说，‘你要是不考上大学，我们一起去卖关东煮，地摊文学我来写，叫卖你来吼，风吹雨打也得搞浪漫’。

    读者评论很热闹。

    有女生留言：阿姨我好喜欢你！

    有男生留言：如果我妈是你，我肯定不抑郁。

    还有人说：这就是生活的荒诞性，母亲是流浪汉，孩子是考霸，但他们在一个锅里吃着小白菜，看着对方笑。

    那天晚上，张晚秋和儿子出去散步。她忽然想起年轻时看的一本书，说人生其实就像散步，不用跑得快，但不能停。

    她问：你觉得你妈写文章丢人吗

    儿子说：不丢人，但我不太想让同学知道。

    行，那我给你起个外号，在文章里叫你‘小王’。

    我姓张。

    但你是我心里的‘王牌’。

    儿子装作呕吐了一下，说：别说了，我是做题的，不是搞偶像剧的。

    他们走到桥边，看见河面上映出月亮，光晃晃的。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说：你记住，以后你要是走上人生巅峰了，别忘了你妈靠一千块一篇撑起你的人生低谷。

    你也记住，以后我要是考砸了，你也别骂我。

    不会骂你，最多就是在文章里写你。

    小心我告你侵犯隐私。

    那你得先考上法学院。

    两人相视而笑，那一刻，张晚秋忽然觉得，她不是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而是在泥潭里扎了个漂亮的水花。

    她想，这大概就是命运：你无法选开始，也控制不了结尾，但你可以在中间，跳一段华丽的脱衣舞，哪怕观众只有你儿子一个人，也值了。

    4

    乌托邦酒馆与失败者联盟

    那家酒吧叫暮色微凉，藏在城市的旧工业区一排废弃工厂后头，门口挂着个晃荡的灯箱，写着：

    欢迎无业游民、失败者、离婚人士及理想主义者。

    张晚秋第一次去那，是在一个风很大的傍晚。她刚发完第三篇文章：《我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