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故宫

    相遇

    雨水顺着太和殿的飞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云昭站在庑廊下，指尖轻轻敲打着手中的展览策划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远处那道藏青色的身影吸引。

    那人站在脚手架上，手持细刷，正专注地修补着一处斗拱的彩绘。阳光透过云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金箔碎屑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像是被风吹散的星屑。

    云昭眯了眯眼，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师傅，能请教个问题吗她仰头喊道。

    男人动作一顿，低头看下来。他的眉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云昭莫名觉得熟悉，像是曾在某个遥远的记忆里见过。

    他顺着脚手架利落地滑下，落地时溅起几滴雨水，沾湿了云昭的鞋尖。

    什么问题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云昭这才注意到他虎口处有一道淡红色的痕迹，像是被某种颜料染过。她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白芨胶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川芎香气。

    这个斗拱的修复理念很特别。她指向图纸上的某处，一般的修复会尽量还原原貌，但你的方案似乎……刻意保留了断裂的痕迹

    男人摘下手套，露出修长的手指。他轻轻抚过图纸上的线条，像是在触碰某种珍贵的记忆。

    不是修复，是让伤口变成风景。他说道，从工具袋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金缮工艺，用大漆混金粉修补残缺，越是珍贵的器物，越要坦然展示它的伤痕。

    云昭接过布袋，指尖触到粗糙的缎面。她怔了怔，缓缓打开——里面是几粒发黄的药材，川芎和冰片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的呼吸一滞。

    你……她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唇角微扬，从领口拉出一根红绳，坠着一个小小的漆盒。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根褪色的发绳，染料的红早已渗进纤维深处。

    还记得这个吗，昭昭姐

    ——十年前，她曾用这根发绳绑过他的手腕，说这是定情信物。

    云昭的指尖微微发抖。

    青梅旧事

    回忆

    十五岁的楚一，是中药房李爷爷的外孙。

    他总是一身素色衣衫，安静地坐在药柜后，按照爷爷的吩咐称药、研磨、配药。云昭每次去抓药，都会故意逗他。

    小哭包，今天又挨骂了她趴在柜台上，笑嘻嘻地戳他的脸。

    楚一抿着唇不说话，耳尖却悄悄红了。

    云昭比他大三岁，自诩是他的姐姐，总爱捉弄他。她会偷偷往他的药包里塞黄连，会在他认真称药时突然凑近，故意让他手抖称错份量。

    直到十八岁那年夏天，一切都变了。

    那天，云昭来抓安神汤，楚一按照方子配好，她却突然凑过来，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好苦！她皱着脸吐舌，手一抖，打翻了装茜草的漆盒

    漆盒摔在地上，裂成两半。云昭慌乱地去捡，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滴在茜草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楚一抓住她的手腕，低头查看她的伤口。云昭心跳加速，鬼使神差地抓了一把黄莲塞进他嘴里。

    苦不苦她恶作剧般地问。

    楚一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前倾，嘴唇不小心擦过她的唇角。

    两人同时僵住。

    云昭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跑。

    ——那是他们的初吻，也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第二天，云昭的父亲因经济案件被带走调查，母亲连夜带她搬离了那座城市。

    她甚至没来得及和楚一道别。

    重逢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