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楠枝!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母亲举着《茅山异闻录》冲进房间,书页在颤抖的指节间簌簌作响,整天看这些没用的东西!书不好好读!
我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来,眼见母亲高举的巴掌在暖色台灯下投出骇人阴影,本能地往后缩。
妈!我忽闪着被爷爷说像小鹿的眼睛,目光在她新买的烟紫色旗袍上逡巡,这条苏绣盘扣也太衬你了!腰线收得正好,简直像从《花样年华》里走出来的张曼玉!不不,张曼玉哪有您这通身的气派
母亲举着书的手顿了顿,悬在空中的巴掌突然局促起来,下意识抚了抚精心盘起的发髻。我敏锐地捕捉到她耳垂上晃动的珍珠耳环——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此刻正折射着温柔的光晕。
咳...她清了清嗓子,把书轻轻放回檀木桌案,我是说,你中午想吃什么妈给你炖个天麻乳鸽汤补补脑
要加枸杞!我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木香。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书案上的《茅山志》被风掀开泛黄书页。我望着母亲转身时旗袍下摆摇曳的暗纹,想起七岁那年在老宅阁楼找到的青铜铃铛。彼时爷爷摩挲着铃铛上的雷云纹说,阿楠命带华盖,本该是......
母亲在厨房哼起越剧的调子,砧板与菜刀碰撞出轻快的节奏。我望着书架最顶层,爷爷临终前塞给我的《上清大洞真经》正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妈妈还是不忘对我说教一番,对了,那些书多没营养啊,都是骗人的,国家都说了这些是封建迷信,你是大学生可不能搞这些,要相信科学。
知道了,您放心吧,我就是瞎看看。
我倒是想修仙学道,可是找不到门路呀,只有自己琢磨琢磨。
打小我就对这些非常感兴趣,爷爷在时还经常跟我讲讲,不过那时候也太小了,听不明白。
父亲倒是不反对,但他早早的就离开了我们,现在我只有和妈妈相依为命了,不想惹她伤心。
妈妈是不赞成我做这些的,她想法让我考公务员,但是我想成仙啊!
2
十五的月亮像浸在冰泉里的玉璧,将银辉泼洒在晾衣绳缠绕的阳台上。我攥着那本《太阴素问》在窗前来回踱步,书页间松烟墨绘的导引图被月光镀上淡青色轮廓——子时三刻,太阴轮转,正是洗髓伐骨的天赐良机。
妈,我出门消消食。我扒着厨房磨砂玻璃喊,糖醋排骨的香气正顺着排气扇往外涌
等会儿,我把碗洗完陪你一起吧。水龙头哗哗响着,沾着油星的钢丝球在釉面碗底划出刺耳声响。
不用了妈。我趿拉着帆布鞋夺门而出,防盗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隐约听见母亲带笑的嗔怪,疯丫头......
说完就赶紧溜了,这哪能让她一起呀!!!
共享单车的链条在寂静里咬出清脆节奏,夜风卷着七里香的清甜掠过耳际。我望着天际愈发饱满的银盘,双脚几乎要在脚踏板上擦出火星。
城郊的凤栖山在夜色中隆起墨色剪影,半山腰的八角亭檐角挂着几粒橙黄光点——不知是谁放的祈福天灯。
当青石板台阶隐入荒草深处时,我倚着老槐树跌坐在地。露水透过牛仔裤渗进膝弯,林间浮动着某种类似薄荷的凉意。依照古籍记载的五心朝天式坐定,掌心沁出的冷汗竟在月光下泛起珍珠母般的微光。
吐纳第三周天时,天际忽然绽开冰裂似的细纹。那轮皓月仿佛被无形之手捏碎的夜明珠,迸溅的玉色流光中,有团模糊黑影正以陨星之势坠落。我僵直着脊背仰望苍穹,直到看清那竟是蜷缩成球的人形。
这是......喉间溢出的气音尚未成形,裹挟着月桂枝气息的飓风已扑面而至。
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