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眼睛一眨不眨。
深夜,三点。
狼来了。
先是院里的老狗狂吠,接着是破门而入的咔哒一声。
我迅速抓起枪,拉开保险,步子稳如训练场。
门被撞开,第一只黑影就冲进院子。
是狼。
成年的公狼,冬毛丰厚,眼里带着血色光芒。它扑向鸡舍的那一刻,我举枪——
砰!
火光撕裂夜色,狼哀嚎着摔向雪地,带出一串暗红的痕迹。
枪声惊醒了整个村子。
有人打开窗,有人惊叫,但没有人敢出门。
只有我,站在雪地里,面对那头头狼后面缓缓逼近的另一群——四只,六只,九只。
它们围成半弧,眼神冷得像刀子。
我只剩四发子弹。
我深吸一口气,稳稳举起枪。
可这时,院外传来一声高喊:芷琴,往左——!
是村支书的声音!
紧接着,他带着几名壮劳力,举着火把和棍棒冲进院子。
砰!
第二发,我击中了一头冲刺的狼。
第三发,失误,只擦过狼腿,但已打乱它们的节奏。
挡住!挡住别让狼进屋——
男人们奋力抵挡,我咬紧牙关,第四发子弹射向领头狼的眼睛。
它应声倒下。
其余狼见头狼毙命,开始退散。夜色中,它们拖着血迹,消失在林子深处。
雪地安静下来,只有那头血肉模糊的公狼,倒在我脚下。
我跪在雪地,浑身发冷,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
天亮了。
这一夜,村支书在我家院子摔了一跤,坐在雪地里喘气,满脸都是汗。
叶芷琴,他终于开口,从今往后,你想打猎,我批。你想分粮,我帮。你想换工分,我签字。
你救了整个村子。
我看着他,没说话,只慢慢卸下枪。
小芹在屋里打开了窗,雪光映进她的脸,像春天的光。
春天真的来了,比以往都早。
雪化得快,山路也开了。我带着猎物进镇子那天,背着两只狍子,拎着一篮野菜,走在路上,听见有人喊我:
哎,那姑娘又来了!
她那狍子腿是真新鲜!上回换了我家十斤米!
姑娘,我这儿还有鸡蛋,要不要换点木耳
我笑了笑,都可以。
女人们围上来,像围着什么宝。
我不再是那个被当做瘟神看待的异类,我是打猎的姑娘,是能养活家里人的神人,是天生就该活下来的女人。
而最让我心头暖的,是那一晚回村。
我和小芹坐在炕上,我炒了野鸡蛋,炖了狍子肉,又烙了几张麦饼。母亲端着热汤走来,眼里满是雾气。
咱家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饭了……
我笑笑,咱家以后天天都能吃。
她坐下,轻声说:芷琴,你长大了。
我低头咬着饼,其实嘴里都是咸的。
那个晚上,外头雪还没化完,但我知道,心里的冬天过去了。
小芹搂着我胳膊,小声问我:
姐,我们现在是不是有未来了
我点头,有了。
她说:你像天上下来的神枪手。
我想起那条从前的命——21世纪的孤魂、黑夜的兵、冷枪热血,沉在荒野之中。
我不是神枪手。我说,我是你姐。
外头,鸡犬安宁,雪开始慢慢融化。
我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