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桌上摆着七盏倒扣的瓷碗,戌时前绣完百婴祝寿图,错一针就剁你娘一根手指。
绣娘盯着绣样倒抽冷气——九十九个穿红肚兜的婴孩围作蟠桃状,最中央的婴儿却裹着写满咒文的襁褓。绣线篓里泛着腥臊,她拈起一缕发现是胎发混着人发搓成的。
惊雷炸响的瞬间,绣娘左手朱砂痣突突跳动。那些游魂丝线在暴雨天格外活跃,她眼见蓝光顺着绣架爬上房梁,在藻井处汇聚成团翻涌的黑雾。瓦片缝隙开始渗出粘稠液体,滴在绣布上竟像极了母亲咳出的黑血。
戌时三刻,绣娘咬着帕子绣完第九十九个婴孩。油灯突然爆出个灯花,她惊觉所有绣婴的眼睛都转向中央空位。窗外闪过道白影,有个湿淋淋的小手啪地拍在窗纸上。
阿姊...阿姊...
绣娘握针的手抖得厉害。那声音分明是从绣绷里传出来的,中央空白处正缓缓凸起个人形。浸透的绣布下伸出个青紫色的小手,指甲缝里塞满江底红泥。
莫看!
韦九爷的断喝惊得绣娘跌坐在地。老船夫不知何时翻进绣楼,锈迹斑斑的青铜尺拍在绣绷上。尺面刻着的镇水符咒泛起青光,绣布里顿时响起尖锐的啼哭。整幅绣帐剧烈抖动,数十个绣婴竟开始往外爬。
快咬破中指血点它印堂!韦九爷死死按住青铜尺。绣娘哆嗦着咬破手指,却见最先钻出的那个婴儿浑身缠满水草,腐烂的小手直指西南方向。
轰隆一声惊雷劈开夜幕。电光中,绣娘看见镇口千年古榕被拦腰劈断,树心黑洞里整齐码着四十九具巴掌大的红漆棺材。每具棺头都拴着褪色的五彩绳,绳结处缀着与她手链同款的银铃铛。
造孽啊...韦九爷突然松开青铜尺,布满皱纹的脸在闪电中惨白如纸,当年莫家七个绣娘沉江,四十九个童男童女陪葬...
话未说完,老船夫突然捂住喉咙,指缝里涌出大股江藻。绣娘想扶他时,摸到一把湿冷的头发——莫三姑正站在他们身后,发间银梳不知何时换成了人骨簪。
老不死的船公。莫三姑独眼泛着死鱼般的灰白,枯手捏着个滴水的替身偶,当年没把你封进船棺,倒是学会多嘴了
绣娘这才看清韦九爷脖颈缠着的哪是什么江藻,分明是浸透的绣线。莫三姑扯动手中丝线,老船夫立刻痛苦地蜷缩成团,被生生拖出门外摔进暴雨里。
还剩最后一针。莫三姑转向绣娘,嘴角咧到耳根。她指甲挑着根浸在血碗里的金线,线头坠着半枚发黑的乳牙。
绣娘接过金线的刹那,整座绣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抓挠声。梁柱间探出密密麻麻的小手,那些被雷声惊醒的棺中婴灵,正循着绣线里的胎发气息爬来。她最后一针刺向中央绣婴时,腕间银铃突然齐声碎裂。
暴雨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童谣:
红棺材,白棺材,水鬼抱着婴孩来...
绣线长,绣线短,九十九个替死鬼...
绣娘惊恐地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哼着同样的调子。最后一针落下的瞬间,所有绣婴的眼珠齐刷刷转向她,中央那个缠水草的婴儿竟爬出绣布,拽着她的裙角往古榕方向拖。
跟着它。幽冷的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绣娘转头看见阿彩湿淋淋地站在雨幕中,少女裙角红泥坠地成星,青白脚踝上缠着七圈泡发的红线。
树洞里的棺材在暴雨冲刷下泛着血光。绣娘摸到最下方那具小棺时,棺盖突然弹开——里面躺着个锦缎包裹的银铃,铃舌竟是半截指骨。指骨上套着的戒指,与她娘常年藏在枕下的一模一样。
第三章·渡口问骨
青罗渡的晨雾沾着尸油味。
林绣娘攥着偷来的青铜绞纱剪,指尖还残留着酸坛的腐臭。昨夜她摸进莫三姑卧房时,发现那尊无面神像的底座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