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想起黑砂镇那具货郎尸体,想起母亲水葬袍上的镜花宫纹,原来所谓的善人水葬,不过是将外族善人的骸骨制成容器,再让族人相信他们是自愿献祭。
红绡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尖指向曼陀罗阵中心的主石。那枚本该刻着初代善人名字的骨片上,密密麻麻爬满混沌教的引魂纹,而石面凹槽里,躺着半块与红绡嵌骨相同的恶人胸骨——正是初代族长从镜花宫抢走的善之核。
老祭祀在三年前就开始与混沌教交易。红绡的银纱滑落,露出右眼的血痂,他们用外族善人的骸骨换取禁术,让蚀魂水暂时恢复净化力,代价是允许混沌教在善人体内种下夺魂印。她指向远处滩涂,七具新水葬的尸体正在沙面下浮现,心口处都有菱形的骨器阴影。
晨雾突然转浓。阿迦听见骨铃警示从西北方传来,青崖的声音混着碎骨摩擦声穿透雾霭:阿迦,你背叛族规,私通外族细作,老祭祀命你立即返回骨墟城!雾中浮现十二道骨傀身影,每具骨傀的关节处都缠着她亲手锻造的骨链。
红绡甩出银粉,却在雾中看见青崖的模样——他的指骨鳞甲已蔓延至半张脸,瞳孔完全变成骨刀的菱形,腰间挂着的不再是警示骨铃,而是串着外族善人头骨的罪证链。更让阿迦窒息的是,他手中握着的骨鞭,鞭身竟是用三日前水葬的货郎腿骨制成。
青崖,你看看这些骸骨!阿迦扯开滩涂的沙层,露出底下手牵手的孩童骸骨,颈椎处的刀痕比成人更浅,他们是孩子,是镜花宫送来的避难者,我们却把他们当成了——
够了!青崖的骨鞭抽碎身边的鸢尾石,骨片飞溅时,阿迦看见石内刻着镜花宫余孽的字样,老祭祀说,外族的血天生带罪,就算是孩子,也可能是混沌教的伏笔!他抬手,骨傀们同时举起骨刀,刀刃上的黑髓纹路组成混沌教的骨蝶印记。
红绡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原来你们早就和混沌教共享咒文,所谓的除魔,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戏码。她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嵌骨碎片,看看这个,青崖,这是你们初代族长从镜花宫善人身上剜下的骨头,现在嵌在我心口,替你们承受黑髓反噬!
青崖的瞳孔剧烈收缩。阿迦趁机冲向主石,断罪刀插入刻着引魂纹的骨片,黑髓顺着刀刃涌入她的手臂,却在接触到红绡的嵌骨时,突然发出蜂鸣——两种同源的善恶之骨,在她体内掀起冰火之争。
阿迦,用你的血!红绡抓住她握刀的手,按在主石凹槽,你的血里有镜花宫的善之核,也有烬骨氏的恶之髓,只有你能让往生滩的真相浮现——
滩涂突然沸腾。无数具骸骨从沙下升起,他们的骨头上刻满烬骨氏的净化咒文与混沌教的引魂纹,像被同时献祭给两个敌对的神。阿迦看见其中一具骸骨的手腕内侧,刻着与自己相同的鸢尾胎记,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姑姑,本该在水葬中升入净土,却被埋在往生滩的谎言下。
青崖的骨鞭重重抽在阿迦后背,她听见族纹崩裂的声音,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所有的痛,都在看见主石下方的石碑时化作冰寒。那是初代族长的临终碑,上面刻着:吾族永堕无间,唯有以善人之骨为棺,恶人之血为漆,方能在这浊世苟活。
你看清楚了吗,阿迦红绡的声音在抖,你们所谓的善人,从来都是外族的无辜者,而你们的神谕,不过是用谎言堆砌的骨塔!她突然喷出黑血,嵌骨碎片在胸前裂开细缝,现在,该让你的族人看看,他们信奉的净化仪式,究竟有多脏——
青崖的骨刀已经劈来。阿迦转身时,断罪鞭本能地缠住对方手腕,却在接触的瞬间,看见青崖手臂内侧的咒文——那是族群用来惩罚叛徒的骨咒,意味着他早已被老祭祀判定为弃子,却仍在为族群卖命。
对不起,青崖。阿迦的声音轻得像水葬时的诵经,但我不能让你继续活在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