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信塞进了巡检轿辇。
此刻玉佩贴着心口发烫,背面裂纹已蔓延如干涸的河床。
谷雨那日,布庄库房突然窜出火苗。
李浩然赤着脚从后院奔来,发梢还滴着沐发的皂角水。
他疯魔般在焦黑的梁柱间翻找,直到拽出半匹烧焦的云锦——那是他抵押祖田换来的货。布匹撕裂时,藏在夹层的沙粒簌簌落地,在朝阳下泛着讥讽的光。
东家!东家!
药铺伙计的破锣嗓子扎进人群。李浩然瘫坐在废墟里,看着对方挥舞当票嘶喊:您上月典当的百年老参,经省城大夫验了是萝卜雕的!
围观人群爆发的哄笑中,林悠然瞥见小芳攥着褪色的红绸帕子,终于将它扔进了路边的馊水桶。
夜半打更声里,林悠然摸到染坊后的老槐树下。
月光漏过枝桠,照见埋在地底的陶罐——里面藏着李浩然与山匪往来的密信原件。蚂蚁正沿着罐口爬行,像极了他日渐溃散的生意脉络。
她将罐子往深处推了推,腐殖土的气息钻进指缝。再过三日,途经的镖师会发现这个意外,而镇上即将流传开李浩然克扣染工工钱致人投井的闲话。
玉佩在怀中发出细碎的迸裂声,林悠然倚着树根数天上星子。李浩然今日在当铺典当祖传玉佩时,她看见他颤抖的指尖在当票上晕开墨团。那些曾经游刃有余的算计,如今都化作他眼底蛛网般的血丝。
更阑时分,她绕到布庄后巷。李浩然正在月下独酌,酒坛碎片在墙角堆成小山。
他忽然对着虚空嘶吼:是谁!
嘶哑的尾音惊起柴堆里的耗子,而回应他的只有瓦檐滴落的雨水,一声声敲着丧钟的节拍。
林悠然退进阴影里,掌心玉佩的裂痕刺得生疼。
她想起救起锦鲤那日,潭水也是这样冰凉地漫过指间。
风卷着烧焦的布屑掠过鼻尖,竟带出几分血腥气,不知是来自李浩然咬破的嘴唇,还是玉佩里日渐稀薄的淡金流光。
第六章:小芳的离开
秋雨淅淅沥沥地啃着青瓦,小芳蹲在灶房门槛上发怔,脚边竹篮里躺着半截褪色的红绸带——那是去年七夕李浩然替她系在手腕上的。
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随漏进窗缝的风晃成飘摇的芦苇。
林悠然隐在院角的桂花树后,看着小芳第三次把包袱系紧又解开。
粗布包袱皮里露出半本《千字文》,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木槿花瓣,那是她们在村塾窗外偷听时藏的。玉佩在衣襟下发烫,她掐着时辰穿越回三个时辰前,把李浩然与王掌柜密谋婚事的对话引到了小芳必经的菜畦边。
原来他替我选的木簪款式,是照着王少爷亡母的遗物打的...
小芳指尖抚过案头裂了缝的妆奁,铜镜里映出她扯下发间银簪的模样。簪头喜鹊登梅的纹路里还卡着李浩然送她的茉莉头油,此刻泛着腻人的酸气。
卯时初刻,村口老槐树下起了雾。
小芳挎着包袱踩露水走来,布鞋突然被碎石划破。
她蹲下身时,藏在草垛后的林悠然攥紧玉佩默念:昨日申时三刻。
眨眼间回到前日黄昏,将李浩然撒在路上的碎瓷片扫得干干净净。
牛车轱辘声碾碎晨雾时,玉佩突然发出冰裂般的脆响。林悠然摸到背后新添的裂纹,看着小芳把褪色的绣鞋扔进车板缝隙。
那鞋面上歪扭的并蒂莲还是她们去年一起描的花样,此刻沾了泥浆,倒像极了李浩然库房里霉烂的绸缎。
姑娘往哪儿去
车夫扬鞭问道。小芳望着雾中渐远的村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千字文》封皮:听说省城的绣庄收学徒...
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