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咽喉里发出咯咯声响,却始终发不出声。
我见状松开他的手,转而拿起一旁的药瓶端详起来。
对了,老爷记性也不好,救心丸都快吃完了还不知道换新的。
我知道有个洋货挺新鲜,是白铅混着氰化物磨的,就帮您换上了,老爷觉得效果怎么样
他突然瞪圆眼睛,一颗药丸从嘴角滚落。
红丸在白砖地上坠出清脆声响。
望着周世坤那口吐白沫、丑陋扭曲的嘴脸,我心中闪过一丝不甘,总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太过仁慈。
我抄起供桌上的餐刀,学着平日里修补衣服时穿针引线的手法,来回出入周世坤的躯体。
最后刀刃没入周世坤的心口。
丧服也染成鲜红的颜色。
宾客们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往外冲。
而周家的打手们始终愣在原地,一脸群龙无首的茫然。
周老爷和大少爷一起没了,关系最近的周太太正握着刀。
还是老管家反应最快。
他突然暴起,把这毒妇——
接着,十数条枪栓同时拉动的声音在庭院回荡,却没人敢扣扳机。
绷带缠头的门童,膏药贴身的杂役,断腿搬运工,咳血晒盐妇,还有很多缺指少牙的黑影,不知何时已堵住了所有出口。
陈瘸子突然敲着拐杖走了上来。
他拖着瘸腿走到血泊中央,高举那尊摔烂的黑烟菩萨像。
周家气数尽了!新掌柜替天行道,谁不服
当哑巴阿四把毛瑟枪拍在供桌上时,此起彼伏的新掌柜呼声已在周府上下回荡。
当夜,码头火光映红半边天。
河岸边,红木箱和白铁箱一起堆成了小山。
众人一桶桶接力浇上汽油。
新上任的警察厅长也来了。
带着赌场一箱箱的骨牌,全是红白相间的方片。
他一并丢进小山中。
我取出之前买的报纸,点火,燃向最后一桶汽油。
白铁箱里的洋枪在烈焰中炸响,红木箱里的烟土在浓烟中升腾。
迎着扑面而来的灰烬,我突然想起十年前谢枕河带我逃跑时的身影,还有他的那句话。
往后我管你。
如今,作为周府的新掌柜。
也有很多人期盼着我说出那句话。
往后我管你们。
11
【现代】
故事已经到了尾声。
之后就是我太姥姥还是想念谢枕河,她也不想再要父亲的姓氏,于是改姓了谢。
码头刚安稳做了阵运输生意,没多久就划归公社了。
她妥善安排了工人的出路后,转而经营起其他生意来讨生活。
再后来,她嫁了个互相欣赏的男人,生下了我姥姥。
这个故事是姥姥翻看我的蜜月写真集时,就着杯茶水给我讲的。
期间她眼眶湿润了好几次,不知道是因为太姥姥的一生遭遇,还是我的新婚蜜月。
也许都有。
蜜月写真集里,我和新郎去了沙漠,去了雪山,在休眠的火山下追着马,在广阔的草原里数着羊,期间我的婚服都换了好几套:纱网的、皮革的、绸缎的……
最后姥姥停留在那张海边的照片上。
照片里,我一身红锦汉服——正宫红锦马面裙。
新郎挽着我的腰,我们笑得合不拢嘴。
一百年前,也有个姑娘,丈夫挽着她的腰替她量衣,指节隔着红锦嫁衣蹭得她发痒,她忍笑抿唇,丈夫垂眸专注。
横跨百年,那股子倔劲竟硬生生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