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我们似乎是认真的。
于是,默默丢出一张大凶的卦,嘀咕道:一出摊就赚了笔大的,今天可以早点收摊咯。
没一会儿,他就收拾好摊子。
拄着盲人杖,循着声跟到我们身后。
赌场后门飘着劣酒的气味。
我没忍住咳了一声。
陈瘸子闻声聊了起来。
阿四是给赌场客人上酒的,有次酒的冰度不够,又碰上周奕输光了银钱。
一个心情不好,当场把舌头拽了出来,按在桌上,用枪崩了个对穿。
就在这时,阿四走出后门,蹲在台阶上洗起了酒杯。
见我们走近,他下意识捂住嘴。
我取出一对银耳坠放在酒杯里,转头和陈瘸子聊了起来。
听说周大少爷又赌输了,回去不得和周老爷大吵一架
是啊,昨晚吵得可凶了,就差拔枪。
陈瘸子,那你说要是周大少爷喝得再大些会怎样,是不是会一枪崩了他那老头子
小哑巴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脖颈青筋暴起,重重点头。
他抓起耳坠比划了个猛喝酒的动作。
然后狠狠张开拇指和食指,指向远处,比成一把手枪的样子。
在空中急划开几道弧线,就好像那是一把真的枪。
……
绕着镇上光照不到的角落走了圈后,暮色渐沉。
我们回到鱼市口的泔水场。
河边七七八八蹲着不少佝偻身影。
头上缠着绷带的门童,身上贴着膏药的杂役;被洋轮轧断腿的搬运工,盐场咳出血的晒盐妇。
还有那些阴影里不敢露面的身影。
放眼望去,府内府外,心中烧着怒火的人竟这么多。
人群中,我突然看到老裁缝也在,她正一脸愁容地看向我。
她的表情似乎是在说——前几日那个笑着要往雪地里站的新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回她一阵苦笑。
她叹了口气,还是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消失在暮色中。
陈瘸子忽然停步:周世坤书房那尊黑烟菩萨是用活人骨灰掺的泥,周奕腰上别的毛瑟枪沾过数不清的人命。
你可想清楚了,一个不小心……他盯着我。
我整了整衣角,灵堂那晚,你不是亲眼看着我给亡夫烧了纸嫁衣
陈瘸子不再说话,斜到我身后默默站着。
长街尽头,一个寡妇身后跟了一瘸子、一盲人、一哑巴,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得老长。
今天的镇子格外平静。
街道上,少了那些平日里滋事闹事、酩酊大醉的人,好像都忙起了各自的事情。
入夜,我摸着黑去染坊偷了几缸红染料,带着几人合力运进周府。
借着月色,全部倒进了周家的水井。
6.
天刚蒙蒙亮,第一个打水的婆子就尖叫起来。
铜盆哐当砸进井台。
红水溅在她白布裤腿上,像挨了记刀伤。
血!井里冒血了!她连滚带爬地往后院跑,惊动了整个周府。
我蹲在墙头看府里乱作一团。
管家带着人往井里扔白矾,那红反而晕得更开。
当天晌午,陈瘸子领着算命先生就进了府。
盲人老张挂着八卦幡,一进门就掐指乱颤。
白虎临门!血光之灾啊!
周世坤正为井水焦躁,闻言一把攥住算命先生的衣领:说清楚!
这宅子压着阴债,需…需新丧夫的女子镇宅。盲人哆嗦着指向西南方,还得是…是未圆房就守寡的,腰缠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