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告诉她王大哥走了，可是我推了很久，她都没有再动。

    她死了。

    她死了的第二天夜里，外面又吵了起来，好像整个村子都乱了起来。我坐在王大哥的院子里，紧紧缩在漂亮姐姐的怀里，我不知道她死了，我只是觉得她睡着了，我很害怕，她的怀里是我第一次觉得安全的地方，直到一个戴着帽子穿着蓝色衣服的叔叔把我喊醒，我才知道她死了。

    我被带离了这个地方，这个充满着肮脏和不堪的村子。

    后来我被送到了一个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那些小孩也没有所谓的爸爸妈妈，可是我不喜欢那里，因为我总是吃不到手里的饼干，我面对的只有巴掌和辱骂，所以我跑了，那一年我十三岁。

    跑出来以后，我在马路上睡了好几天，最后被一个流浪汉收留，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几年，白天我跟着他在路边的垃圾桶里找东西吃，晚上他会带着我在桥洞下睡觉，他的破布包里有捡来的几本书，他开始教我认字，还会给我讲很多城里面的故事。

    我问他为什么没有房子住，他说他的房子给了他老婆，他老婆死了。我又问他老婆是怎么死的，他沉默着看了我很久，我看到他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他说之前有个女儿，16年前丢了，之后他老婆就疯了，有一次在出门找女儿的时候被车撞死了。我看到他眼睛里亮亮的东西流了出来，我伸出手接住，放在嘴边尝了尝，是咸的。

    和漂亮姐姐当时掉在我嘴边的一样，咸咸的，又带着苦涩的味道。

    几年之后我才明白，这是眼泪。

    我跟流浪汉一起度过了三年，我也陪他找了三年的女儿。他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温清梅。

    梅花香自苦寒来，长长久久，清风亮节。

    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跟他这么活下去，直到那年冬天，他冻死在桥洞下，而我，在他怀里的衣服下。

    我又一次，孤身一人。

    07

    小梅，我妈的事，和你无关。

    怎么没有关系！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遇到我，如果我没有死皮赖脸的和你在一起，如果不是要帮我还债，阿姨也不会……

    陆丞川打断了我的话，他握着我的手，眼泪掉在我的手背上。

    我终于控制不住，长期以来病痛的折磨和心理的压力，在这一刻，崩塌了。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往上爬啊，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阿姨，我梦到她质问我为什么堕落下去了，所以我一刻都不敢松懈，我拼了命的写歌，练歌，我怕给她丢脸，可是我还是让她失望了，我这条命，是不是早就应该绝了。

    你听我说！温清梅！你很努力了！你很棒！我妈一直很为你骄傲，她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还有我，你还有很多喜欢你的人，你从来都没做错过！

    陆丞川捧着我的脸，我的眼泪落在他的手掌，一滴一滴。

    为什么偏偏我是个短命鬼……

    是天妒英才，而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这次手术成功，你就能慢慢康复起来。

    我看着他，逐渐平静下来。对啊，我还有机会，只要挺过这次手术，我就还能继续生活下去，我还有那么多歌迷，我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贱妞，我是温清梅，我是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温清梅，我是长长久久清风亮节的温清梅！

    那么多苦难我都挺过来了，怎么能被这一点病给打败。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来到了手术那天。

    我进手术室前，陆丞川握着我的手，安慰我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何浅站在不远处，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知道，她也在鼓励我。

    待会儿见。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