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还蒙蒙亮，城中村的窄巷里已经飘起了炊烟。胖嫂米粉店门口，五十岁的胖嫂正用长柄勺搅动着大锅里翻滚的骨头汤，乳白色的汤面上浮着金黄的油星，香气顺着巷子飘出老远。

    阿强，把酸豆角再切细些！胖嫂头也不回地喊道，手里的活计一点没停。她身材敦实，圆脸上总挂着笑，围裙上沾着面粉和油渍，那是三十年厨师生涯的勋章。

    晓得了妈。二十出头的阿强麻利地操着菜刀，案板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他是胖嫂的独子，大学毕业后没去找体面工作，反而回来继承了这家小店。

    六点整，卷帘门哗啦一声拉开，门口已经排了七八个熟客。打头的是隔壁修车行的张师傅，他搓着手笑道：胖嫂，老规矩，三两牛肉粉多加辣！

    要得！胖嫂舀起一勺高汤浇在雪白的米粉上，动作行云流水。阿强负责加配料，酸豆角、炸花生、香菜叶在碗里堆成小山。这是城中村最受欢迎的早餐店，三十年来风雨无阻。

    正当店里热火朝天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巷口。车门打开，一个穿深蓝色行政夹克、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皱眉打量着拥挤的巷子和斑驳的墙面，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让一让，让一让！男人挤过排队的人群，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声。他站在店门口清了清嗓子：请问，店主在吗

    胖嫂抬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我就是，同志要吃粉现在人多，得排队咧。

    男人摇摇头，亮出工作证：我是街道办新来的主任卢志明。他操着一口带广西口音的普通话，今天来是通知你们，这片区要拆迁改造，你们店铺在一个月内要搬走。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吸溜米粉的声音都停了。胖嫂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漏勺当啷一声掉进汤锅。

    卢主任，这...这搞错了吧胖嫂声音发颤，我们店在这儿三十年了，有营业执照的...

    卢主任面无表情地递过文件：城市规划需要，整片城中村都要拆。补偿标准按政策来，你们抓紧时间找新地方吧。说完转身就走，皮鞋踩过门口的水洼，溅起几滴泥水落在胖嫂的塑料拖鞋上。

    阿强冲出来想追，被胖嫂一把拉住。排队的老顾客们议论纷纷，张师傅叹气道：听说这新来的卢主任是市里调来的，专门负责拆迁工作，铁面无私得很。

    胖嫂默默捡起漏勺，在围裙上擦了擦：继续做生意吧。

    那天晚上，胖嫂破天荒地早早关了门。她和阿强坐在油腻腻的餐桌旁，面前摊着那张拆迁通知。

    妈，不能就这么算了！阿强拳头砸在桌上，这是爷爷传下来的店，凭什么说拆就拆

    胖嫂盯着墙上的老照片——那是她刚开店时和丈夫的合影。丈夫去世得早，是这碗粉养活了她和阿强。政策要拆，咱们老百姓有什么办法...

    我去找那个卢主任理论！阿强腾地站起来。

    坐下！胖嫂罕见地发了火，你爸走得早，我就指望你懂事。跟政府对着干能有好果子吃

    母子俩不欢而散。阿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听到厨房有动静，偷偷看去——胖嫂在昏黄的灯光下揉着面团，肩膀一耸一耸的。

    第二天一早，卢主任竟然又来了，这次是一个人。他默默排在队伍末尾，轮到他时，要了一碗牛肉粉。

    不要香菜。卢主任补充道。

    胖嫂愣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卢主任坐在角落的小凳上，吃得很快，但动作斯文。奇怪的是，他吃完后又要了一碗打包。

    卢主任也爱吃我家米粉胖嫂试探着问。

    卢主任擦擦嘴：味道还行。他扫码付钱，拎着打包盒匆匆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卢主任几乎每天都来，总是要两碗牛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