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送达的文书,指节泛白。
将军苏梦觉轻声唤道。
东临岳如梦初醒,转头看她时,眼中闪烁的光芒让苏梦觉心头一刺——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光彩,像是荒漠中突然看到了绿洲。
吐蕃派来的谈判使者...东临岳的声音有些异样,是虞桃夭。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入苏梦觉的心脏。她感到一阵眩晕,却强迫自己站稳,甚至挤出一个微笑:这是好事,将军可以...见到故人了。
东临岳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已经开始在厅中来回踱步:谈判定在十日后,她应该会提前三天到...需要准备迎接事宜...她喜欢白梅,现在不是花期,但城南温房或许有...
苏梦觉静静听着他念叨各种细节,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心上。原来他记得虞桃夭所有的喜好,连最细微的习惯都不曾忘记。
我去安排。她轻声说,转身时裙角扫过地上的茶渍,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接下来的日子,东临岳几乎变了一个人。他亲自督办迎接事宜,连马厩中那匹常年闲置的白色骏马雪影都被精心洗刷打理——那是虞桃夭出嫁前最爱的坐骑。
苏梦觉默默协助着一切。她通宵绘制吐蕃风俗禁忌手册,亲自检查接待馆驿的每一处细节,甚至为虞桃夭准备了缓解长途跋涉疲劳的药浴配方。每一个安排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仿佛她不是在准备迎接情敌,而是最尊贵的客人。
你疯了吗李清萸闯进她房间,夺过她手中正在绣制的迎宾幡,那是虞桃夭!你知不知道她来意味着什么
苏梦觉的手指被针扎出了血,她轻轻吮吸着伤口:意味着边境和平有望。
少自欺欺人了!李清萸气得发抖,东临岳这些天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他一听到那女人的名字就魂不守舍!你为他做这些,他看得到吗
苏梦觉拿回迎宾幡,继续绣着上面的莲花纹样: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他看到。
那是为什么
为了...苏梦觉的针线停顿了一下,让自己死心。
李清萸愣在原地。她这才注意到,苏梦觉的十指上有好几处针扎的伤痕,右手掌心还有四个月牙形的血痂——那是自己指甲掐出来的。
梦梦...李清萸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苏梦觉抬头微笑,那笑容让李清萸想起雨中的梨花,美丽而易碎:总要亲眼确认,才能彻底放下,不是吗
李清萸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抱住她。苏梦觉在她怀中轻轻颤抖,却没有落泪。
虞桃夭抵达那日,天空格外晴朗。
东临岳天未亮就起身,换上了苏梦觉从未见过的靛青色锦袍——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虞桃夭当年送他的生辰礼物。他坐立不安,连早膳都没用几口,就匆匆赶往城门。苏梦觉默默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不张扬也不失礼,完美符合一个将军府女管事的身份。
城门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和看热闹的百姓。东临岳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如松,但苏梦觉能看到他负在背后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掌心。
来了!有人喊道。
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的是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车窗垂着淡紫色纱帘,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影。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侍从上前掀开车帘,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侍从臂上。
苏梦觉屏住了呼吸。
虞桃夭弯腰走出马车的瞬间,阳光似乎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她穿着吐蕃与中原风格融合的衣裙,发髻高挽,露出修长的颈项。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那张脸与苏梦觉在画像上见过的几乎无异,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