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首的一个防护服人员,伸出一只戴着同样材质手套的手,指关节在扭曲变形的车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笃、笃。
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郝建仁和林艳的心尖上。
车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拉开,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防护服人员冰冷的目光透过视窗,落在狼狈不堪的两人身上。
为首那人似乎确认了什么,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或寒暄。
他只是从防护服内侧一个密封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动作精准而冷漠。
他唰地一声抖开文件。
纸张在傍晚昏黄的光线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冷白光泽。
上面清晰地印着郝建仁和林艳的签名,以及那个如同诅咒般的、代表着未来生命科技的诡异旋涡状LOGO。
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透过面罩的扬声器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郝建仁和林艳的耳膜和心脏:
郝建仁先生,林艳女士。根据‘未来生命科技’与二位签署的《特殊基因优化后代培育协议》补充条款第17项:当培育体因非甲方责任因素意外终止生命周期时,乙方(即二位)有义务在甲方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无条件继续履行合同核心生育义务,直至合同约定终止条件达成——即乙方生命体征自然终止。
他顿了顿,视窗后的目光扫过两人瞬间惨白如纸、写满绝望的脸,补充道:
请配合。下一轮培育程序,将在72小时后启动。现在,请跟我们走。
冰冷的合成音落下,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后面两个防护服人员上前一步,动作强硬而不容抗拒地抓住了郝建仁和林艳的手臂,将他们从变形的车厢里粗暴地拖拽出来。
不!放开我!那合同是……郝建仁徒劳地挣扎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魔鬼!你们是魔鬼!那孩子死了!死了啊!林艳更是彻底崩溃,涕泪横流,疯狂地踢打着抓着她的人,昂贵的裙装沾满了泥土和灌木的碎叶,狼狈不堪。
防护服人员对他们的挣扎和哭嚎置若罔闻,如同处理两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沉默而高效地将他们塞进了停在路边阴影里的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中。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骂。黑色厢车悄无声息地启动,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只留下那辆撞毁在灌木丛中的宾利,引擎盖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如同一个巨大而讽刺的墓碑。
就在黑色厢车消失的方向,辅路旁一条不起眼的自行车道上,一辆半旧的黑色电动车平稳地驶过。
郝玟骑在车上,单脚支地。
她身后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里面塞满了那个LV旅行袋和公文包里的精华——成捆的现金、几件价值最高的珠宝、以及那份合同的……关键页复印件。
沉甸甸的,压着车架。
她侧着头,平静的目光投向那辆撞毁在公园灌木丛里的宾利,投向那缕即将消散在晚风中的白烟。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混乱的现场和闪烁的警灯,她似乎看到了父亲和林艳被拖走时那绝望扭曲的脸。
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如同初冬湖面凝结的第一片薄冰,缓缓浮现在郝玟的唇角。
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沉积了太久太久、终于得见天日的、冰冷彻骨的快意。
她收回目光,拧动电动车把手。
车子无声地加速,拐进了旁边一条更安静、通往东城区的梧桐树街。
小街尽头,昏黄老旧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外套、身形瘦削单薄的女人。
她不停地搓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