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佛看到了一道身影在翩翩起舞。
那眼神里的专注,浓烈得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宴会进行到一半,丝竹声稍歇。我深吸一口气,端起一个剔透的琉璃盏,里面盛着琥珀色的参汤。
这是我用上好的千年山参精心熬制,守在小厨房的泥炉旁,整整熬了三日三夜,撇尽浮油,滤得澄清见底。
我起身走到萧彻面前,屈膝行礼,将琉璃盏稳稳奉上。
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刻意的模仿:将军,更深露重,喝些参汤暖暖身子吧。
每一个字的声音,都竭力的接近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
满堂的私语瞬间沉寂下去,无数道目光紧盯着,像针一样刺在我身上,带着惊讶、鄙夷和看戏的态度。
萧彻的目光缓缓从虚空中收回,落在我身上。
目光中起初带着一丝的恍惚,随即,眼神变得犀利、阴冷。
他并未伸手接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时间在死寂中被延长、凝固。
我端着琉璃盏的手臂开始感到僵硬和酸楚,参汤的热气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暖意,变得冰冷刺骨。
他动了。
不是伸手接过玻璃盏,而是猛地一挥袍袖!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炸开!
琉璃盏被狠狠打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参汤泼溅开来,星星点点落在我的裙摆上、手背上,留下红色的印记,更溅湿了他自己蟒袍的下摆。
整个大厅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所有宾客都僵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萧彻的怒吼声突然响起。
赝品就是赝品,画皮难画骨。收起你这东施效颦的做派!婉娘的纯净,岂是你这卑贱之人可以模仿的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赝品…卑贱…提鞋都不配…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离弦之箭,狠狠地扎进我的心中,让我最后的一点坚持也变成了笑话。
一股浓烈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没有尖叫,没有哭泣,像是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只是轻声诉说。
三年了,就算是块冷冰冰的石头,也该焐热了。
脸上那抹温顺而善解人意的微笑依旧保持着,像是刻在了脸上,诡异而吓人。
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大家都知道将军府中养了一只温顺的丝雀,没想到会说出让将军难堪的话。
我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伸出纤细的手指,没有一丝犹豫,拈起了最大、最锋利的一片碎琉璃。
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直击我的灵魂。
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萧彻,我朝着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真正属于沈清漪,破碎却又带着解脱意味的笑容。
然后,在萧彻骤然紧缩的瞳孔中,手腕轻轻一翻,那片尖锐的琉璃碎片,被毫不犹豫地送入了口中。
满堂宾客倒吸一口冷气,原本嘈杂的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接着,剧痛在口腔里炸开!
温热的鲜血顺着嘴角止不住的流下,滴落在天水碧的裙摆上,洇开一朵朵刺目、妖异的血红花。
啊——!
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短促的尖叫,紧接着,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
失态的惊呼、杯盘被撞倒的碎裂声混作一团,像一锅煮沸的杂粥,所有故作矜持的伪装都被这血腥的一幕撕得粉碎。
疯了!她疯了!
快!快叫府医!
将军!将军!
混乱中,萧彻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倒了身后的紫檀木椅,发出沉闷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