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血玉碎
皇上有旨——!
宦官尖细到刺耳的嗓音,像一把冰锥,猛地刺破了雁门关初冬清晨薄纱般的雾气,也刺穿了肃王府压抑的寂静。
萧承煜握着腰间佩剑的手骤然收紧。
玄铁面具冰冷地贴着他的脸颊,映出庭院中跪倒一片的下人们惊恐扭曲的脸孔。
这场景,恍惚间与三日前雁门关外的修罗场重叠——血染黄沙,尸横遍野,顾家老将军那不甘圆睁的怒目,仿佛就在眼前。
而今日,他竟要迎娶那老匹夫的女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昭宁,温婉淑德……特赐婚于肃亲王萧承煜,即日完婚,以彰天恩,慰……慰忠魂……
宦官刻意拖长的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念着这荒诞至极的旨意。
慰忠魂
萧承煜心中冷笑,一股戾气翻涌。
就在此时,啪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的脆响自身侧传来。
他低头,瞳孔微缩——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血玉剑穗,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那玉,红得发暗,是三个月前他亲手斩下顾老将军头颅时,喷溅其上的热血浸染凝固而成,是他洗刷不掉的战功,亦是刻骨的仇恨标记。
此刻,它竟裂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蛇,缠上心头。
与此同时,肃王府巍峨的椒房殿外,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无情地抽打着跪在冰冷青石地上的身影。
顾昭宁一身繁复厚重的嫁衣,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猩红的锦缎上展翅欲飞,蜿蜒盘旋,却沉重得如同枷锁。
那华美的凤凰长尾拖曳在未化的残雪上,沾满了污浊的泥泞,更刺目的是,尾羽末端,晕开了一小片暗红的血迹——那是她强忍喉间腥甜,却终究未能完全压下的咳血痕迹。
七日霜的寒毒,在骨髓深处蠢蠢欲动,今日初七,正是它发作之期。
她仰着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紧闭的、朱漆剥落了些许的厚重宫门。
喉间的腥甜越来越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
她知道自己脸色必然惨白如纸,与这身刺目的红形成绝望的对比。
时辰到——!请王妃移驾!
喜婆尖利喜庆的嗓音划破沉寂,几个粗壮的仆妇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架起,塞进那顶同样红得刺目的喜轿。
轿帘垂落,隔绝了外面冰冷的空气,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狭小的空间里,顾昭宁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她猛地抓住正要退出去的喜婆那枯瘦如柴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嘶哑颤抖:药…我的药呢给我药!
喜婆布满褶子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虚伪的笑容,那双浑浊的老眼却冰冷得像深潭:王妃娘娘。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钻进顾昭宁的耳朵。
皇上特意吩咐了,您这‘小毛病’,该学着忍忍。大喜的日子,吃药多晦气
她凑得更近,几乎贴着顾昭宁冰冷的脸颊,气息带着腐朽的味道,记住您的身份…前朝顾氏的余孽。
这身份要是让肃王爷‘不小心’知道了,您说,您这刚过门的王妃,还能活到明天日出吗呵呵……
那笑声,阴冷刺骨。
轿帘被彻底放下,隔绝了喜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顾昭宁颓然跌坐在冰冷的轿厢里,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绝望,如同这顶密不透风的红轿,将她紧紧包裹。
砰!
新房内,沉重的红木门被一股大力狠狠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