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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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长生刍(终)
汴河水在永隆七年的冬至结出青铜色冰花。赵青娥抱着新收的哑巴徒弟坐在虹桥下,教她辨认第七种齿轮咬合声。女童忽然指向冰面,那里冻结着戴青铜面具的游方僧——正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苏枕流。
他等的人来了。赵青娥将半枚狼牙按进女童掌心。冰层下的苏枕流突然睁眼,瞳孔里流转着刑天斧的裂纹。女童尖叫着甩开狼牙,那物件滚入冰窟窿时,整条汴河开始倒流。
皇城司地牢最深处,顾长安的傀儡身突然集体跪拜。它们用三千种声调齐诵:天工开物日,人间刍狗时。大理石地面渗出靛蓝黏液,凝聚成萧雪衣的虚影,她脖颈后的月牙胎记已化作毕方图腾。
该醒了。虚影吻在顾长安仅剩的右眼。刹那间的痛楚让他忆起自己真正的名讳——慕容怀瑾。这个被墨家除名的铸剑师,才是所有青铜齿轮最初的锻造者。
终南山巅,耶律明野的青铜躯壳正在风化。他望着掌心随季风飘散的铁屑,忽然懂得当年赵青娥那笔点破的不是刑天,而是困住众生的永恒轮回。山体深处传来齿轮停转的叹息,第一片白枫叶在此刻坠落,叶脉纹路拼出刍狗二字。
赵青娥跃入冰窟的瞬间,河水恢复奔流。她在漩涡尽头看见青铜城残片拼成的方舟,苏枕流正在船头烹煮曼陀罗花茶。茶烟里浮沉着所有逝者的面容,包括眉心点着朱砂的耶律明野。
你可知这船载着什么苏枕流敲击茶盏,声如编钟。
载着墨家最可怖的机关。赵青娥抚过船壁星图,能把整座江湖炼成长生药的人牲炉。
青铜方舟突然透明。汴京百万生灵化作经络图中的光点,每条血脉都连着终南山的齿轮组。赵青娥终于明白,所谓刑天复活、时空倒转,不过是慕容怀瑾为续命设的局——他要将整个文明炼成自己渡劫的丹炉。
破局的关键在你父亲折断的笔。苏枕流递来半截焦尾琴,也是时候让该断的彻底断了。
皇城司观星台,顾长安用独眼凝视着坠落的青铜方舟。当他将傀儡丝刺入心脏时,整座汴京的齿轮同时爆裂。百姓们惊觉腕间不知何时缠上的银线寸寸断裂,在朝阳下蒸腾成带着檀香的水雾。
赵青娥在方舟崩解时奏响《广陵散》最终章。音波扫过处,青铜城残片化作蒲公英飘向四海。女童在虹桥畔接住一片带血的齿轮,放进嘴里尝到眼泪的咸涩。在她脚边,初代非攻匣的碎片正被蚂蚁搬进地缝,筑成微型的明堂九宫。
永隆八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时,终南山的白枫全部凋零。砍柴人发现每截断木的年轮都呈现北斗状,最中心的孔洞里塞着褪色的朱砂笔头。山脚下的新坟前,无名碑文被积雪覆盖又融化,只余三行水痕:
江湖本无长生术
齿轮不度有情人
且将薪火饲春风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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