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入她的眼帘,钻进她的脑海。
她开始尝试着,在心里默默地念诵,去感受那些台词背后汹涌的情感潜流,去体会角色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帘子外,母亲与继父的低语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乐,模糊却又无处不在;书桌前,弟弟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偶尔会显得格外尖锐,划破深夜的寂静。
然而,这些细碎的、充满了生活烟火气的声音,此刻非但没有干扰她,反而如同催化剂一般,让她的思绪更加专注、更加深邃地沉入了剧本所构建的那个压抑而绝望的世界。
她忽然停了下来,轻轻闭上双眼,脑海中开始勾勒繁漪在舞台上的具体形象。
她想象着自己,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旗袍,站在那片象征着压抑与绝望的、昏黄的舞台灯光下,面对着那个冷酷而专制的周朴园,用一种混合着悲愤、绝望与不甘的语气,无力地反抗:“我不喝!这药苦得很!”
她的声音,在想象中是那样的高亢、嘶哑,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绝望,仿佛那就是她自己真实的呐喊。
恰在此时,帘子外传来弟弟一声长长的、带着挫败感的叹息,大概又是被某道难题卡住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现实的声响将她从短暂的沉浸中拉回。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带着点荒谬感的笑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戏谑道:“呵,我这是……提前入戏了?”
声音低沉,像是在嘲笑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投入与感性,眼神中却也闪过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惊讶。
她定了定神,继续埋首于剧本。
台词如同潮水般涌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充满了情感的张力。
她开始真正地尝试背诵。
她那令人惊叹的记忆力此刻再次展现出威力,如同高效运转的扫描仪,将大段大段的文字迅速吸收、储存。
很快,她便能闭上眼睛,默默念出繁漪那段著名的、充满了悲凉与坚韧力量的独白:“热极了,闷极了,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
我希望我今天变成火山的口,热烈烈地冒一次,什么我都烧个干净,当时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冻成死灰,一生只热热烈烈地烧一次,也就算够了。
”
她的声音,在心底默念时,是那样的低沉、清晰,充满了力量,像是在替那个被困的灵魂,向整个世界宣告一个女人的独立与尊严。
不知不觉间,帘子外母亲和继父的交谈声渐渐平息了,弟弟那边笔尖的沙沙声也变得缓慢而稀疏,最终彻底消失。
整个房间,乃至整个家,都彻底陷入了深夜特有的、万籁俱寂的宁静之中。
窗外,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般泻下,悄悄地透过那道破旧帘子的缝隙,在摊开的剧本上投下几缕淡银色的光斑。
张甯的眼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角色深刻理解后产生的、复杂而强烈的共鸣。
她轻轻合上剧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然后缓缓躺下,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的脑海,却依旧如同小型的放映厅,不断回放着繁漪那孤傲、倔强、痛苦而又充满生命力的身影。
她清楚地知道,接下这个角色,对她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挑战。
但同时,在那份沉重的压力之下,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期待,也如同微弱的火苗般,悄然在她心底点燃——她竟然有些期待,期待着周四,站在那个聚光灯下的舞台上,用自己的身体和声音,去演绎这个复杂、深刻、充满了悲剧色彩的女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