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午夜排练
我叫王阿明,是清河市笑春风剧团的二把手。说是剧团,其实就是个草台班子。团长赵大金整天叼着牙签说咱们是民间艺术传承人,可我知道,去年要不是靠给婚庆公司表演滑稽剧《三个女婿拜寿》,咱们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阿明哥,道具室有老鼠!新来的女演员林小棠尖叫着冲进排练厅,手里还举着半截被咬断的假辫子。这姑娘刚从艺校毕业,水灵得能掐出水来,就是胆子比芝麻还小。
我正蹲在地上修那台老式留声机,这破玩意每次放《夜上海》都卡在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句。抬头就看见赵大金晃着啤酒肚从后台钻出来,他今天穿着件褪色的红马甲,活像菜市场卖猪肉的。
叫什么叫!赵大金吐掉牙签,上周让你保管的铜锣呢别跟我说让老鼠啃了!
林小棠眼圈立马红了。我赶紧打圆场:赵哥,今晚《包公审石狮》彩排要紧。铜锣我下午去旧货市场淘了个仿古的,比原来的还响。
还是阿明靠谱。赵大金拍拍我的肩,油腻的汗味直往鼻子里钻。他突然压低嗓子:听说老陈头下午来过
我后脖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老陈头是剧团的房东,三个月房租没交了。我支吾着还没开口,化妆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我们冲过去时,道具师老马正瘫坐在满地碎镜子中间。他那张刀疤脸煞白,手里攥着半截断了的钢丝绳——本该吊在房梁上的石狮子道具,此刻正歪歪扭扭地悬在他头顶。
见鬼了!老马哑着嗓子,我明明检查过三遍!
赵大金抬脚踹开石狮子:少他妈晦气!晚上七点准时开排,都给我打起精神!转身又冲我挤眉弄眼:阿明啊,待会散场后留一下,咱俩聊聊剧团...发展方向。
我盯着他后脖颈发亮的肥肉,突然想起三天前撞见他偷偷摸摸往保险单上按手印。那天他在办公室打电话说什么意外险双倍赔付,声音压得比蚊子哼还低。
夜幕降临时,观众席稀稀拉拉坐了二十来人。我蹲在幕布后调试追光灯,听见林小棠在侧幕背台词:大人明鉴,这石狮眼中流血,必是冤魂显灵...她今天要演被恶霸逼死的民女,白色戏服衬得脖颈跟天鹅似的。
老马在对面幕布后冲我比划手势,脸上的刀疤在红光里一跳一跳的。这个哑巴道具师是十年前赵大金从马戏团捡回来的,有人说他脸上的疤是驯兽时被黑熊抓的,也有人说是在地下赌场欠了高利贷。
开场锣响到第三声时,意外发生了。
林小棠刚念完天理昭昭,本该缓缓升起的石狮子突然像炮弹似的砸下来。我永远忘不了那声闷响,就像西瓜从三楼坠地。鲜血溅在明镜高悬的布景上,顺着包公的月牙胎记往下淌。
观众席爆发出尖叫,有人举着手机往前冲。我腿肚子转筋地往前挪,看见赵大金正蹲在尸体旁,肥手颤抖着去探鼻息。突然他触电似的缩回手,转头时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钢丝...钢丝是被人割断的!他嘴唇哆嗦着,金牙在追光灯下泛着冷光。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瞥见老马缩在道具箱后面,手里紧紧攥着半卷钢丝绳。更奇怪的是,本该放石狮子的底座上,不知谁用红漆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2
笑脸与血债
林小棠死了。
警察把剧团围得严严实实,法医抬走尸体的时候,我盯着地上那滩暗红色的血,脑子里嗡嗡响。赵大金蹲在墙角抽烟,烟灰抖了一地,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老马缩在后台的阴影里,刀疤脸绷得紧紧的,手里还攥着那卷钢丝绳。我走过去,低声问:老马,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他抬头看我,眼神发直,喉咙里挤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