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双眼：1912

    年的考古合影里，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隔着泛黄相纸凝视她，左肩胎记处的血渍像活物般蠕动，与她此刻锁骨下的灼痛隐隐呼应。

    军靴踏碎雨幕的声响由远及近，霍临渊的佩刀鞘已抵住她后腰，指腹碾过她胎记时突然收紧，掌心滚烫的温度与刀刃的冰冷形成诡异反差。硝烟味下暗藏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腐锈味，那是他每月朔日饮下处子血后，蛊王在血脉里苏醒的征兆。沈怀璧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带着近乎破碎的克制：沈小姐可知……

    这宅子里每个带蝶纹的……龙纹玉佩在他襟口泛起青芒，檐下铜铃突然发狂般乱颤。沈怀璧的惊呼噎在喉间——十八盏琉璃宫灯投在粉墙上的影子，竟全都生着三颗狰狞头颅。

    （子夜惊魇）23时至01时。

    西洋自鸣钟敲响第十二声时，沈怀璧在客房床底摸到五道黏腻抓痕。煤油灯凑近墙纸接缝的刹那，猩红血珠渗出牡丹花纹——无数金虫正从霍夫人画像眼眶钻出，汇成溪流爬向梳妆台的犀角梳。窗外忽传来噗通闷响，秋蝉的尸首在荷花池浮沉，月白衫子下腹部洞开，一根生锈青铜钉正正钉在肚脐，钉头阴刻的饕餮纹与她白日所见的血觥如出一辙。

    池面忽起漩涡，沈怀璧腕间胎记灼如炭火。漆黑水底缓缓浮起三具女尸，她们青白的面容与自己别无二致，天灵盖上的青铜钉泛着幽幽绿锈。最末那具女尸突然睁眼，眼白爬满蛛网状金线，唇角扯出霍夫人的森然笑意，喉间溢出气泡破裂般的声响：第四个……

    肚脐处的青铜钉周围，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底下机械齿轮与血肉黏连的诡异物件。

    （廊下铜铃又起，这次的声音像极了女人呜咽）

    第二章

    怀表惊魂

    （寅时三刻，霍府西跨院）凌晨3点45分

    【楔子】

    《淮南子天文训》：北斗之神有雌雄，十一月始建于子，月徙一辰，雄左行，雌右行。

    ——

    沈怀璧剑桥论文《商周祭器中的时空观念》旁批（1928

    年）

    沈怀璧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首页便记着这段批注。此刻怀表齿轮声在耳畔轰鸣，她忽然想起论文里的推论：商周祭器的北斗纹对应人体奇经八脉，天枢位对应任脉会阴穴，摇光位对应督脉命门

    ——

    就像霍临渊书房暗格里那些解剖照片，每个死者天灵盖的青铜钉都精确刺入星位对应的脑区。

    残月隐入云翳，沈怀璧攥着那枚银质怀表贴墙疾行。表壳残留的体温早已散尽，齿轮转动的细响却似催命符。

    她望向回廊尽头那扇雕花木门——霍临渊书房窗棂透出昏黄烛光，在青砖地上投出个扭曲人影，那轮廓肩头竟趴着只三尾蝎子。

    吱呀——

    黄铜锁芯弹开的刹那，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

    沈怀璧的西洋裙摆扫过门槛，绣鞋突然踩到团黏腻之物。煤油灯凑近照去，竟是半截焦黑指骨，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朱砂。

    书案上的德式台灯忽明忽暗，照亮摊开的《平津县志》，1912年那页被血渍晕染成诡异的蝶形。

    喀嗒。

    怀表齿轮突然卡顿，沈怀璧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她鬼使神差地拧动表冠，表盘背面竟弹出枚青铜钥匙。钥匙齿纹与书房博古架暗格严丝合缝，轧轧机括声中，整面墙的《辋川图》摹本徐徐卷起，露出密密麻麻的解剖照片。

    最中央那张泛黄的相片令她窒息——阴雨绵绵的霍家祖坟前，自己穿着阴丹士林旗袍倒在青铜棺椁旁，左肩胎记处插着柄雕花青铜匕。照片边缘露出一角军装，那人胸前的龙纹玉佩与霍临渊佩戴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