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孤寂。
从那以后,云栖镇多了个沉默的身影。谢落晨悄悄退掉招待所的房间,在卫生院旁的破仓库支起简易床铺。白天他跟着村民搬运木柴、修缮漏雨的屋顶,粗糙的手掌很快磨出厚厚的茧;深夜值班时,他就守在挂号处,替值夜的林映纯温着中药。有人打趣他是卫生院的免费劳力,他只是低头笑笑,目光始终追随着白大褂的衣角。当然也会有人来问林映纯关于他的事。
林映纯正在给王阿婆换药,村头的巧婶晃着蒲扇凑了进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正在帮老药工搬晒匾的谢落晨,哎哟林医生,这个西装革履的帅哥,莫不是跟着你来的
换药的镊子在瓷盘里叮当作响,林映纯垂眸避开巧婶探究的目光,顺路罢了。她动作利落地缠好绷带,余光却瞥见谢落晨抬手擦汗时,衬衫袖口滑落露出的创可贴——那是前日帮村民修屋顶时被木刺扎伤的。
巧婶哪肯罢休,拉着她的胳膊直摇晃,还瞒着我呢!昨儿我瞧见他冒雨给你送伞,自个儿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屋内其他候诊的村民也跟着起哄,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里,林映纯感觉脸颊发烫。她抓起病历本往桌上一放,再闲聊,药可就换不好了。
话音刚落,谢落晨抱着晒干的艾草跨进门槛,衣摆沾着草屑,额角还挂着汗珠。他把艾草轻轻搁在墙角,朝林映纯投来小心翼翼的目光,却在接触到她冷冽的眼神时,慌乱地转开了头。巧婶咂着嘴直乐,林映纯只觉得喉咙发紧,转身又翻出了新的棉签。
林映纯不是没注意到这些。当她发现值班室的台灯永远充着电,发现急救箱里多出的暖宝宝,发现暴雨天永远摆在门口的雨靴,心里某个角落总会泛起涟漪。但她把这些情绪统统压进心底,就像掩埋那些泛黄的日记本,继续专注地问诊、治疗,仿佛谢落晨只是卫生院里可有可无的影子。
直到那场百年不遇的泥石流,彻底打破了这份平静……
暴雨倾盆的深夜,云栖镇突发泥石流。谢落晨攥着手机冲进卫生院时,林映纯正赤脚蹚过积水,将退烧药塞进昏迷老人怀中。浑浊的泥水漫过脚踝,她的白大褂早已湿透,却仍在挨家挨户确认村民安危。
映纯!后山滑坡了!谢落晨的嘶吼混着雷声炸响。他不由分说拽住她手腕,却被对方狠狠甩开:别碰我!还有三个孩子在村西头!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隆巨响,半座山体裹挟着碎石倾泻而下。
谢落晨转身就往危险处冲。林映纯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记忆突然倒带——曾经她在手术台连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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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他却在庆功宴与女秘书贴面共舞;如今这个怕黑怕疼的男人,正徒手扒开泥浆,将被困的孩子护在身下。当他浑身是血地抱着孩子钻出废墟,额头伤口的血糊住眼睛,仍在嘶喊:还有人吗!
救援持续到黎明。林映纯在临时医疗点为伤者缝合伤口,余光瞥见谢落晨瘫坐在角落,疲惫地给哭闹的婴儿冲奶粉。他笨拙的动作,和当年打翻她熬的粥时如出一辙,可此刻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却让她心口发紧。
三日后,谢落晨发起高烧,却固执地守在卫生院帮忙搬运物资。林映纯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鬼使神差调了退烧针。针头即将刺入皮肤时,谢落晨突然抓住她的手:映纯,我知道错了……
你没错。林映纯抽回手,针管精准刺入肌肉,你只是不爱了,就像我现在不爱了一样。谢落晨猛地撑坐起身,输液管随着动作晃出凌乱的弧度。他死死攥住林映纯的白大褂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没有不爱你!我是爱你的!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近乎崩溃的哽咽,只是当时的我被名利蒙了眼,认不清自己的心,以为工作和应酬比你重要……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浸湿了枕巾。他的目光灼热而慌乱,像是要将这些时日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