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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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师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仿佛也关上了白梵试图解释的所有通路。走廊里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长长的、冰冷的几何图形。谢颂扬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他最后那句带着戾气的低吼——想当你的好学生,就离我远点——还在空寂的走廊里嗡嗡回响,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进白梵的耳膜,也扎进她混乱的心底。
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隐隐作痛,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那场风暴的粗暴。她低头看着那几道指印,皮肤下残留的滚烫触感和他话语里刺骨的冰冷形成尖锐的矛盾,让她心口闷得发慌。
离他远点。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指令,也像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某种名为自尊的锁链。恐惧依旧存在,那条巷子的阴影依然盘踞在记忆深处,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种被轻视、被当成累赘、被随意推开的屈辱感——如同野火般在心底燃起,迅速压倒了恐惧。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像个包袱一样,被嫌弃、被推开凭什么她的人生安全,要建立在别人的施舍和随时可能收回的保护上
白梵猛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她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将眼底那点酸涩的水汽逼了回去。她挺直了背脊,抱着那本早已成为她精神支柱的单词书,一步一步,异常坚定地走回教室。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心里重复着那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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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第一次在白梵听来不再意味着某种约定和依赖,反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磨蹭,也没有朝操场的方向看哪怕一眼。铃声刚落,她就迅速收拾好书包,抱着单词书,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后门。
走廊里人声鼎沸,正是放学最混乱的时刻。她低着头,像一尾逆流而上的小鱼,灵活地穿梭在喧闹的人潮缝隙里,目标明确地朝着校门的方向疾行。她能感觉到身后似乎有几道熟悉的目光追随着她,带着探究和惊讶,但她没有回头。
走出校门,夕阳依旧慷慨地将余晖洒满街道。白梵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汇入了主干道放学的人流。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条阴暗的巷子,不去想黄毛混混怨毒的眼神,只是将怀里的单词书抱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书脊的硬壳里。她走得很急,后背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警惕地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异样的动静。
车流声,脚步声,学生们的笑闹声……一切似乎都如常。她拐进那条通往老城区的小路,光线开始变暗。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目光紧张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那个堆满废弃纸箱的转角,那棵枝叶繁茂、投下大片阴影的老槐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突然窜出的身影,没有流里流气的口哨,只有一只野猫被她的脚步声惊动,喵呜一声从垃圾桶旁蹿走。
直到看见自家那栋熟悉的老旧居民楼在暮色中沉默的轮廓,白梵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下来。她靠在单元楼冰凉的铁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胜利感——她靠自己,走回来了。
她抬起头,望向巷子口的方向。夕阳的金边已经完全沉入高楼之后,巷口笼罩在深蓝的暮色里,空无一人。只有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他真的……没有跟来。就像他说的那样,离她远点了。
白梵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她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单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