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穿过几重庭院，眼前豁然开朗。正中央的大殿气势恢宏，殿顶斗拱交错，檐角悬着铜铃，风吹过便发出清越的声响，似在驱散凡尘浊气。殿内香火鼎盛，青烟缭绕，数十名贵族男女手持香烛，对着殿内方向虔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他屏住呼吸，随着人流挪步进殿。当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大殿深处的神龛上时，李标瞬间怔住了——

    那并非他想象中或威严或慈爱的神像。神龛之上，女娲圣像端坐在云纹宝座中，身着十二章纹的华服，头戴珠冕。面容却并非全然的庄严肃穆。她的眉眼细长，鼻梁秀挺，唇线柔和，唇角似含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既有创世神的悲悯，又有女性特有的温婉秀美。最令人心颤的是那双眼睛，由某种莹润的玉石镶嵌而成，在烛火与香火的映照下，仿佛真的含着水光，静静俯瞰着众生，目光所及，竟让李标生出一种被洞穿灵魂的错觉。

    这……这就是女娲娘娘……他喃喃自语，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圣威压从圣像上弥漫开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这绝非后世寺庙中程式化的神像，而是仿佛真有神性附着的存在，让他这个来自无神论时代的现代人，也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侍卫的呼喝声与百官的恭迎声此起彼伏。李标心中一紧：来了！

    只见一群身着华服的宫人簇拥着一队人马步入大殿。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头戴平顶冠，身着玄色绣金龙纹的王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倨傲，正是大商天子——帝辛。他身后跟着一众须发皆白的老臣，为首的白发老卿家手持象笏，正是上大夫商容。

    陛下驾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原本跪拜的香客们纷纷起身退到两侧，李标也赶紧缩到一根粗大的殿柱后，探头窥视。他看到纣王在商容的引导下走到神龛前，两名内侍奉上三炷粗大的檀香。纣王面无表情地接过香，对着女娲圣像随意地拜了三拜，便将香插入香炉。

    陛下，女娲娘娘乃上古正神，福佑我商民，陛下当诚心祈愿，护我大商国祚绵长。商容在一旁低声进言，语气带着恭敬。

    纣王嗯了一声，目光却再次落在女娲圣像的面容上。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帝王的审视，而是渐渐染上了一层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贪欲。他盯着圣像那绝世的容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喉咙里甚至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赞叹。

    李标在柱子后看得心惊肉跳。《封神演义》里写纣王一见美貌，神魂飘荡，陡起淫心，他原以为是文学夸张，此刻亲眼所见，才发现那绝非虚言。纣王眼中的欲望如此直白，仿佛眼前不是创世神的圣像，而是凡尘中任他采撷的美人。

    陛下……商容似乎察觉到纣王神色不对，再次提醒。

    纣王却摆了摆手，示意商容退下，然后转头对身后的随侍道：取文房四宝来。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愣。商容更是脸色微变，上前一步道：陛下，女娲宫乃神圣之地，不可……

    无妨。纣王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寡人见娘娘圣像绝世姿容，心有所感，欲题诗一首，以表敬仰之情。他口中说着敬仰，眼中的色欲却丝毫未减。

    内侍不敢怠慢，很快取来笔墨纸砚，铺展在殿内一侧的墙壁前。纣王提笔蘸墨，略一沉吟，便在光洁的墙面上挥毫写下四句诗。他的字迹倒是遒劲有力，只是内容却让李标瞳孔骤缩——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最后一句取回长乐侍君王写完，纣王放下笔，抚掌大笑，显然对自己的才情颇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