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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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公要的紫苏叶。掌柜的指甲缝里沾着赭石粉,包药的桑皮纸簌簌作响,尊夫人前日取的枇杷膏可还见效
陈景明指尖划过纸包边缘,前世临死前柳如霜说的枇杷膏三字,此刻化作钢针刺骨。他状若无意地碰翻药秤,铜权落地时,瞥见柜台下露出的靛蓝账本——墨迹簇新的那页分明写着腊月廿一,砒霜二钱。
听闻张府近日采买了不少防风他突然发问。掌柜的猛地攥紧算盘,檀木珠子撞出清脆的响。后院传来捣药声,混着巡街更夫的梆子,惊起檐下一串冰凌。
穿过桂花巷时,陈景明在染坊门前驻足。十丈长的靛青布匹随风翻涌,却在第三根晾杆处突兀地现出一抹绛红。那件襕衫的缠枝莲纹,与他前世在张怀瑾任所见的官服如出一辙。
这不是陈相公么染匠老孙头搓着靛蓝的手掌迎上来,今冬新制的宝相花纹样...话未说完,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陈景明嗅到熟悉的沉水香,看见柳如霜的藕荷色裙角闪过月洞门。
他抓起匹素绢假意端详,指腹触到未干的浆料:孙伯这矾水调得浓了。话音未落,后院传来男子压低的笑:...茶方既已到手,何须再与那病秧子周旋
老孙头的汗滴在青石板上,陈景明却盯着布匹缝隙里晃动的金簪。那支并蒂莲簪正插在柳如霜发间,与知府夫人寿宴上折损的那支,连花蕊处的波斯琉璃裂痕都分毫不差。
这匹杭绸我且订下。他扔下三钱碎银,转身时撞翻染缸。靛蓝汁液泼溅在晾晒的绛红襕衫上,化作狰狞的紫斑。后院惊呼声起,他隔着翻倒的竹匾,看见张怀瑾官靴上沾着的茶末——正是陈家独门的松萝绿雪。
...
暮色四合时,陈景明立在茶碾前。檀木手柄残留着柳如霜的体温,他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柳如霜浑身湿透地捧回药包,翡翠镯子磕在门框上裂了道缝,如今那镯子却完好如初。
相公又在抄书柳如霜端着红漆食盒进来,桂花糖蒸新栗的甜香里混着醉仙楼的八宝鸭味道。她发间的金簪换了方位,琉璃折射的夕照正好刺向《碾玉记》里那句茶禅一味。
陈景明掸了掸袖口沾染的靛蓝:今日遇见桩奇事,染坊竟晾着件七品官服。碾轮擦过茶芽的沙沙声里,他听见柳如霜的呼吸乱了一拍。
许是哪位大人微服...她的银匙撞在瓷碗上,当啷一声。陈景明抬头,见她耳后新点了胭脂,正是张怀瑾从扬州带回的美人泪。
窗外飘起细雪,他忽然起身推开北窗。斜对街的醉仙楼灯火通明,三楼的茜纱窗上,映着两个交叠的人影。柳如霜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滑落,在青砖地上碎成两弯新月。
霜娘这镯子,陈景明弯腰拾起碎片,倒像极了知府夫人的陪嫁。他将沾着茶末的指尖按在断面处,碧绿的玉屑混着松萝香,正是张家茶园特有的气息。
更鼓声穿过雪幕,柳如霜收拾碎玉的手微微发抖。陈景明望着茶汤里浮沉的叶梗,想起前世她焚毁《碾玉记》那夜,火盆里也飘着同样的翡翠碎末。原来这场胭脂局,早在他用八抬大轿迎回冲喜娘子时,便落下了第一笔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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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茶烟破局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陈景明摸到茶碾底部的鱼形铜栓。青铜沁着夜露的凉意,旋转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暗格弹开的瞬间,松烟墨的苦香混着陈年茶屑扑面而来。
茶性至洁,最宜养心。他默念着前世被焚毁的序言,狼毫扫过澄心堂纸,忽将养心二字改作诛心。烛火跳动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宛若柳如霜那夜焚烧书稿时扭曲的脸。
一缕沉水香飘进窗缝,陈景明迅速吹灭蜡烛。暗格里未干的墨迹映着月光,恍惚是县衙案卷上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