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仍不稳。
谢临舟没回答,他的瞳孔在黑暗里收缩成针尖大小,额角青筋暴起,显然仍陷在记忆闪回的剧痛里。温澜摸到他腕间的脉搏,快得近乎紊乱。
谢临舟!她扣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
谢临舟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下,终于聚焦在温澜脸上。下一秒,谢临舟突然抬手捂住温澜的嘴,另一只手按灭了手机屏幕的微光。
通道尽头传来脚步声。皮鞋踩在金属楼梯上的回音,不紧不慢,像是猎人在巡视陷阱。温澜的血液瞬间冻结——她认得这个节奏。
是她的助手,程徽。
三小时前,温澜还在故宫文保科技部的实验室里,用紫外光谱仪分析那半张人皮地契上的矿物成分。程徽就站在她身后,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龙井。
温老师,您已经十二小时没休息了。谢临舟的声音温和,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无害的弧度。
现在回想起来,那杯茶的味道有些涩,像是混进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黑暗的通道里,谢临舟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压得极低:他能追踪你。
温澜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下方,一枚几乎融入皮肤的透明贴片正泛着微弱的蓝光。纳米级追踪器,植入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她几乎要冷笑出声。程徽昨天主动请缨帮她调试新到的文物扫描仪,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皮肤。她竟然没察觉。
谢临舟的指尖已经抵上那枚贴片,眼神冷得骇人:忍着点。
下一秒,剧痛炸开。他硬生生用指甲剜出了那片薄如蝉翼的追踪器,鲜血顺着她的锁骨蜿蜒而下。温澜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谢临舟将染血的追踪器捏碎,甩手扔进一旁的排水管。远处立刻传来一阵电子杂音,接着是程徽压抑的咒骂。
三十秒。谢临舟拽起她,他很快会反应过来。
他们从地下管道爬出时,暴雨已经停了。凌晨四点的上海,天际泛着病态的灰蓝色。温澜的衬衫被血和雨水浸透,湿冷地黏在身上。谢临舟的状态更糟,矿难记忆的闪回让他半边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嘴角还残留着咬破的血痕。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屋。她撑住他下滑的身体,掌心触到他后腰的枪伤——新鲜的,子弹擦过的痕迹。
谢临舟报了一个地址。
二十分钟后,他们站在外滩一栋老式公寓的顶层。门锁是虹膜识别的,谢临舟的眼睛对上扫描仪的瞬间,温澜听见机械女声平静地报出:欢迎回家,谢先生。
家温澜愣了一秒。这间公寓的装潢冷硬得像间军事指挥部,唯一的生活痕迹是书桌上那盏黄铜台灯——和她父亲书房里那盏一模一样。
谢临舟已经跌进沙发,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那个菱形的旧伤。他从暗格里抽出针剂,毫不犹豫地扎进颈侧。药物起效的速度快得惊人,他的瞳孔在几秒内恢复清明。
你父亲死前一周,来过这里。他哑着嗓子开口。
温澜的血液瞬间凝固。谢临舟指向书架的暗格。那里放着一只檀木匣子,匣中是一卷残缺的绢本——北宋《寒林重汀图》的另一半残片。
他让我保管这个,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就把它交给你。
温澜的手指触到绢本边缘,熟悉的修复手法让她指尖发颤。这是父亲的手笔,但奇怪的是,画作的补绢处被人用极细的银线绣了一串数字。
经纬度她皱眉。
谢临舟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台老式电报机:摩尔斯电码。你父亲的习惯。
温澜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扑向台灯。灯罩内侧,用隐形墨水写着一行小字:矿脉图是假的,真图在声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