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就黑了。
不是天黑,是那种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且冷,冻得人骨头缝里都打颤。
恍惚间,我看见一个穿一身黑衣裳的女人,影子似的杵在我面前。
她的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那股子阴森的气息,错不了,绝对不是活人。
她手里也捧着一把刀,那刀……怎么说呢,像是刚从烂泥塘里捞出来的,锈迹斑斑,还往下滴答着黑乎乎、黏糊糊的玩意儿。
她把那把破刀朝我递过来,声音飘忽得跟烟儿似的,钻进我耳朵里:喂刀……还命……
我心里一哆嗦,我草,这是遇上正主了
想开口问她是人是鬼,嘴巴却像是被冻住了,吭哧了半天,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那黑衣女人又说话了,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怨毒和寒意,像是数九寒天里结了冰的井水:……这刀债,该你偿了……
刀债什么刀债我心里狂喊,但就是发不出声。
嘿……嘿嘿……她没回答,反倒是笑了起来,那笑声干瘪刺耳,像是两块破瓦片在摩擦,赊了刀,就得还……跑不掉的……
砰!
我猛地睁开眼,从地上弹了起来,脑门子上全是冷汗,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天色已经擦黑,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的刀囊,那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才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娘的,刚才那是梦
不像。赊刀人对阴祟之气的感应比常人强得多,那绝对不是简单的噩梦。
是警告还是……某种我不知道的契约找上门来了
刀债……我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字,心里头翻江倒海。
我们林家祖上,有没有赊过什么还不清的账
还是说,这断水镇本身,就是一笔需要我去填的烂账
管他娘的!
我吐了口唾沫,把干粮袋子系好,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接了人家的活,收了人家的钱(虽然不多),就得把事儿办了。
断水镇,不管前面是油锅还是刀山,老子都得去闯一闯!
我得去看看,那口吞人的老井到底有啥名堂
那几代首户到底是怎么断的脉
还有那该死的谶语,背后藏着什么天杀的秘密!
夜色像是浓稠的墨汁,一点点把天地都给染黑了。
我紧了紧背上的刀囊,没再抬头看那灰蒙蒙的天,只管盯着脚下那条若隐若现的土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赊刀人的路,不好走。一半踩着阳间的土,一半踏着阴间的灰。
这断水镇的浑水,看来是非蹚不可了。
至于那个梦里的黑衣女人,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刀债,等到了地方,总会有个了断。
这一趟,怕是又要折损阳寿了。
不过,这就是赊刀人的命,不是吗
走着!
我的身影,就这么一点点融进了越来越深的夜色里。
前方的断水镇,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静静地等着我。
而我背上的刀,似乎也开始微微发烫,像是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又或者……是某种久违的兴奋。
第二幕:断水谶语
一脚踏进断水镇的地界,我这心里头就莫名其妙地紧了一下。
不是说这地方有多破败,瞅着跟别的黄土塬上的村镇没啥两样,土墙土院,鸡犬相闻——不对,没啥鸡犬声,安静得有点过分。
镇子口那块石碑,字都被风雨啃得不成样子,歪歪扭扭地杵在那儿,像个驼背的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