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藏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干爹,到底怎么了璃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睡意全无。
别问!老余头再次厉声低喝,随即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将她从那张简陋的床上拽了下来,走!立刻!马上!快走!他不由分说地将她往门外推,动作粗暴,眼神却复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有焦急,有恐惧,还有一丝……璃月看不懂的决绝丫头,记住我的话!藏好!还有……你手腕上那东西,千万别让任何人看见!记住了吗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璃月的耳朵根,用气声吼出来的。
手腕璃月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左手腕内侧那个从小就有、形似半片柳叶的淡褐色胎记,可老余头已经不容分说地将她推出了小厨房的门槛。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寒风刺骨。老余头反手砰一声关上了小厨房的门,那沉重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璃月僵立在冰冷的夜风中,手脚冰凉。干爹最后那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尖上。她不敢犹豫,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像一只受惊的狸猫,贴着墙根最深的阴影,用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朝着宫婢们住的大通铺耳房跑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巨大的恐惧。出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干爹从未如此失态过!那千万别出来的警告和关于手腕胎记的叮嘱,如同两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敢想是什么事,只知道用尽全力奔跑,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终于摸到了耳房的门,她几乎是撞了进去,反手死死地插上了门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耳房里一片漆黑,同屋的其他宫婢似乎都还在沉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璃月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老余头那双惊惶决绝的眼睛,和他最后那句低吼,在脑海中反复闪现。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巨大的恐惧。她把自己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只等待风暴降临的幼兽。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无比粘稠而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更短,外面依旧死寂得可怕,连风声都停了。就在璃月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是巡夜太监那种拖沓的步子,而是……整齐、沉重、带着金属甲叶摩擦的细微铿锵!
来了!璃月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
那脚步声并未在她们耳房前停留,而是如同冰冷的潮水,迅疾而无声地涌过,直扑东宫前殿的方向!紧接着,一阵压抑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隐约传来——那是成排的刀鞘与甲胄碰撞的声音!
死寂被瞬间打破!
啊——!
你们是谁!大胆!这是东宫!
殿下!殿下——!
女人凄厉惊恐的尖叫,男人愤怒的呵斥,兵刃出鞘的刺耳铮鸣……各种声音如同炸开的沸水,猛地从前殿方向爆发出来,撕裂了东宫死寂的夜空!
璃月猛地一抖,整个人如同被浸入了冰窟,连血液都冻僵了。她蜷缩在门后,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混乱的哭喊声、呵斥声、奔跑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隔着重重殿宇,如同地狱传来的回音,一波波冲击着她的耳膜。她紧紧闭着眼,把脸死死埋在膝盖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无法隔绝那令人绝望的声响。干爹……太子殿下……太子妃……那些人……她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