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缓缓睁开眼,呼吸机的嗡鸣像潮水般涌入我的耳膜,清冷的消毒水味直冲鼻腔,仿佛要吞没我的全部意识。我是周行舟,一名心肺科医生,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里失去了记忆的完整。剧痛如潮浪般拍打着我的躯体,记忆支离破碎:妻子的冷漠背影、手术灯下那张宛若天使的面庞,一切都在眼前晃动,却又触不到。
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又迅速被职业的沉稳取代。如果您有什么不适,按铃就好。她轻声嘱咐。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痛得无法呼吸——为何我直到这次生死边缘,才看清这世上竟有人,将关怀当成呼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我在心里默念:谢谢你,贺小姐。
01
我是在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声中恢复意识的。眼皮像灌了铅,鼻腔里充斥着过氧化氢消毒剂的刺鼻味道,耳膜里灌满了各种仪器的交响——呼吸机的风箱声、输液泵的滴答声、还有不知哪台设备每隔15秒发出的短促提示音。
周医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声音像穿透浓雾的光束。我费力转动眼球,模糊视野里浮现出淡蓝色的护士服,胸牌上贺敏两个字在顶灯下泛着冷光。她正俯身调整我手臂上的血压袖带,橡胶手套擦过皮肤带来细微的触感。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她转头对身后记录板说话的侧脸让我一怔。这个角度太熟悉了——三个月前在3号手术室,就是这个侧影在我主刀时提前准备好所有吻合器械,连纱布折叠的方向都符合我的操作习惯。
我想开口,气管插管却让喉咙火烧般疼痛。她立刻会意,用沾湿的棉签轻拭我干裂的嘴唇:您现在在ICU,车祸造成多发肋骨骨折和肺挫裂伤,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说话时手指始终搭在我腕部监测脉搏,护士表表面凝结的水雾证明她已持续这个姿势超过十分钟。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左胸口袋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那是市二院护士站常备的补给品,用来应对低血糖患者。记忆突然闪回两周前的夜班,我撞见她蹲在处置室角落往嘴里塞巧克力,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那天她刚协助完成两台连台手术。
玻璃门外忽然传来高跟鞋敲击地砖的脆响。贺敏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快速将我的被角掖紧三公分,这个距离正好能让心电导联线保持自然弧度。进来的是我妻子,香奈儿五号的味道瞬间压过了消毒水味。
行舟,王律师说保险理赔需要你清醒状态下签字。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床栏,什么时候能拔管
贺小姐突然上前半步挡住监测屏幕:家属请不要触碰医疗设备。声音还是温软的,但监护仪上我的心率从89骤跳到112。她立刻调整了镇痛泵流速,这个动作让妻子精心描绘的眉毛拧成了结。
我看着妻子妆容精致的脸,记忆突然裂开一道缝隙——车祸那天早上,她把我落在餐桌的β受体阻滞剂药瓶扫进垃圾桶时说:成天吃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快死了。
患者需要休息。贺小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正用身体巧妙遮挡着不断报警的氧饱和度监测仪,后背挺得笔直。妻子冷笑一声甩门离开时,小护士绷紧的肩膀才稍稍放松,转身整理输液管路的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02
转入普通病房后,贺小姐成了我的专属责任护士。每天早晨七点十五分,她会带着晨间护理车准时出现,车上永远摆着用保温杯装着的温盐水——这是我查房时养成的漱口习惯。
今天要练习自主呼吸两小时。她边说边调节床头的呼吸训练器,淡紫色口罩上方,睫毛在晨曦里投下细密的影子。当发现我因肋间神经痛皱眉时,她会不动声色地把镇痛药注射时间提前二十分钟。
最让我惊讶的是她对医疗仪器的理解深度。那天